作者:八小宝
天庆皇朝,京城。
正值阳春三月,冬去春来,暖意蔓延。天方才大亮,一则八卦长了腿儿似的传遍京城。
号外号外:七王爷惨遭北若卿退婚,一病不起!
京城小报:首富之女北若卿不要脸!脚踩三条船!一边痴缠三王爷,转头又与小白脸私奔!奔!简直渣女中的战斗机啊!
“不得了了!私奔未遂投湖自尽的北若卿,她醒了!”
瞬间,街道空无一人,连瘸腿儿乞丐都吓得扔了破碗,拔腿儿就跑。
……
而此时,七王府门前,一片凄凉萧瑟。七王府四个鎏金大字的牌匾在日光照射下生出夺目的光,生出一股子威严端庄之气。
门前,侍卫们面色凝重,双手死死的抓着腰间的佩刀,冷汗直冒。
不多时,长街尽头,一女子一袭红衣,骑着一头毛驴,晃晃悠悠的过来,毛驴的脚上挂着金铃铛,每走一步都发出一声脆响,清脆的声音在寂寥的巷子里回荡,像是阴诡地狱来传来的催命符音,阴森诡异。
众侍卫对视一眼,惊恐不已:“不好!北若卿来了!”
侍卫甲:“兄弟们挺住,誓死保卫主子!哎,人呢?”
身侧,空无一人。所有的侍卫在看见北若卿的瞬间便躲进了府内。侍卫甲欲哭无泪的看着即将紧闭的大门,拔腿儿冲了进去,“等等我啊!”
“砰”的一声,朱红色的大门毫不留情的关上,众人插好门栓,死死地抵在了门后边。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就像早已排演过百十次一般。
北若卿大老远的就看见七王爷府的人四下窜逃进府里,连门都不留一个。她疑惑的蹙起眉头,“嗯?大白天关门,有八卦!”
只不过这会儿天还没黑,不然她还能掏出笔记本记个七王府八卦啥的呢。
北若卿仰天长叹一口气,打驴子继续晃悠上前。
说起来,她来到这个朝代已有三天,作为21世纪的商界大佬,北若卿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赶潮流穿越的这一天。
不过好在原主身份倒也不差,首富之女,只不过此女自幼娇宠,性情张扬,尽干缺德事罢了。
北若卿慢悠悠的停在牌匾下,仰头看去,坚定了心中的信念:今天我敲前任门,明天前任为我称臣!
等等,这牌匾挺气派,上头刮下来的金粉能换不少钱吧?
嗯……
北大佬脑子开始飞快的转动起来,牌匾镀金,这不无异于流浪狗脖子上挂金链子,找偷么?
七王爷府的众侍卫若是知晓北若卿的心思,只怕是能哭瞎了!
北小姐啊,您可是首富之女啊!您的气魄,您的壕气冲天都喂了狗了吗?
北若卿吸吸鼻子,努力挤出一滴眼泪,忽然扑上前去,哽咽道:“亲爱的,你开开门,退婚之事纯属误会啊,听我解释……”
“我对你一片真心,天地可鉴,从今晚后,我愿意宠你爱你信你,只求你,乖乖开门……”
门后,众侍卫嘴角隐隐抽搐:渣女……
门外,北若卿一滴眼泪都干了,还没等到里面的人开门,她心里咯噔一下,暗道:难道玉紫赦不吃这一套?
OK,方案二!
北若卿直起身子,清了清嗓子,双手环胸,冷声道:“里面的人听着,现在开门,本小姐重重有赏!若不开门,本小姐……”犹豫了下,本小姐摸摸鼻子,“不开门,回头再说!”
门后,众侍卫的身子猛地抖了抖,北小姐这到底是是要唱哪出啊?
退了婚还不够,难道还想大闹七王府?
见门内没动静,北若卿仰天长叹一口气,感慨道:为什么有种小媳妇回娘家相公来敲门的既视感?
她堂堂女总裁,为何要做这种伏低做小的事?
半晌,门内传来一侍卫结结巴巴的声音:“七,七王爷有令!不,不得开门!”
不开门?莫不是被退了婚,为情所伤?
北若卿长叹一口气,深表无奈:“当真不开?”
侍卫硬着头皮道:“北小姐还是快回吧。今日主子不便见客!”
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众人只觉得身后的的门板似乎有些晃动。
什,什么情况?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只听‘轰隆’一声,众人后背一空,尚未反应过来,便重心一失,啊的一声,摔了出去。
一群八尺男儿,盔甲加身,此刻却像是一团漏了馅儿的汤圆似的倒在地上。
抬眼,身前的女子红衣似火,衬的她腰肉体弱,可那纤柔之身,此刻正举举着刚拆下来的大门耀武扬威。
北若卿无辜的眨眨眼,尴尬道:“抱,抱歉,力道没掌握好,下次一定注意。这门,要赔么?”
众人面面相觑,忽然,一道杀猪般的叫声拔地而起:“殿下快跑,北小姐打进来了!”
北若卿是什么人?
那可是能吓哭隔壁小孩,贼来了叫北若卿三个字比关门放狗还管用的存在啊!
眨眼的功夫,七王府门前就像是遭了难似的,只余下几只鞋子,还有摇摇欲坠的另一半的大门挂在那儿。
而此时,七王府的主院内,静谧无声。
只有几只不懂事的乌鸦惊起而飞,仓皇逃难去了。
一道身影从门外一阵风般的进来。那人在距离门口方向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朝着屋内抱拳恭敬道:“主子,北小姐来了。”
紧闭的房门里寂静无声,站在门外,都能感觉到一阵凄凉的寒意顺着门缝钻了出来。过了片刻,一道矜贵低沉的嗓音幽幽的传了出来:“砒霜白绫鹤顶红,哪个好?”
“啊?”
尘风神情凝重,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张了张口,略有些犹豫了下,硬邦邦的道:“主子,这,不好吧?虽然北小姐退婚之事做的不妥,但……”
“嗖”的一声,尚未逃脱的乌鸦应声砸在地上,溅起一地灰尘,一片叶子悠悠的落在地上,那叶子上,沾了这乌鸦的血。
屋内那人优雅的收回手,紧蹙的眉头缓缓纾解。
屋外,尘风嘴角一阵抽搐,试探道:“北小姐那边,可需要请出去?”
主子喜欢文静的女子,像北小姐这样闹腾下去,待会儿若是惹了自家主子不悦,只怕是要挨揍。
早前有位千金小姐,远远的见过七王爷一次之后,便沉沦不可自拔。那千金又仗着自己学过些许功夫,于是便爬上墙头,每日对着院子抚琴。
原本应当是一段佳话,只可惜,抚琴之事进行到第二日,这位千金就府中暗卫打了出去。
原因无他,只因七王爷觉得,聒噪。
屋内,男子俊美的脸上闪过一抹寒意,半晌,这才幽幽的开口道:“放进来。”
然而,这话音刚落,院子外又传来一阵惊呼声:“不好了!北小姐又投湖自尽啦!”
‘嘎吱’一声,紧闭的屋门猛地打开,从里面飘出来一位白衣男子,墨发如绸,气质决然,宛若仙人临世。他出现的瞬间,众人仿佛瞬间置身寒冬腊月,瑟瑟的寒风席卷而来,从冰天雪地中,缓缓的开出了一地的清冷雪莲花。
高贵,清雅。再多的词句也描述不了此人的半分气质与绝美容颜,这种人,好像上天偏心,其他人便是泥巴甩出来的,而他,却是鬼斧神工精雕细琢出来的矜贵玉人儿一般。
此人,便是天庆皇朝七王爷,玉紫赦。
待众人猛然回神,这才发现,七王爷竟然已经飘了出去,只留下一片衣角。
“看什么,还不快去保护殿下!”
尘风带头,二话不说赶紧跟了上去,生怕玉紫赦一个不留神便遭了某人毒手。
毕竟北小姐之渣,天下皆知。这些年仗着自家与自家主子的婚约和北家的势力,没少在七王府作威作福。甚至还痴恋三王爷,令主子面上蒙羞,头上发绿,这种女子,他们怎能放心自家主子独自前去面对?
七王爷府后厨不远处的一处湖里,水面静悄悄的,上面飘着一团水草,活像是一个活色生香的小绿帽。
湖边,俊美男子一袭白衣,站在湖畔。面前只有一双女子的靴子鞋摆在那里,只是鞋子的主人,似乎已经沉入了湖底。
他视线扫过湖面,面色微沉,心中暗道:死了?
随即,他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扭头对身后跟过来的尘风吩咐道:“捞起来。”
尘风抱拳:“是。属下现在派人去传太医。”
男子眉头轻蹙,将话补充完整:“捞起来,扔远点。”
扔,扔远点?
尘风嘴角一抽,默默的看向自家主子:“主子,这好歹也是您……”也是您前未婚妻啊!
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是未婚的,那也是未遂之恩。就这么处置,是不是有点太……敷衍了?
然而尘风话还没说完,男子清冷的声音再度传来:“宣告天下,本王要与北若卿,冥婚。”
男子说完,转身欲走。熟料,他刚转身,身后‘哗啦’一声,紧接着,一双冰凉的爪子,抓住了他的脚踝。
男子顿珠,身形瞬间僵硬,拳头下意识的攥紧,脸色一片煞白。
而此时,刚从水里钻出来的北若卿抹了把脸上的水,大口的喘着气儿,她此时只觉得浑身无力,只觉得眼前一阵花白。
方才徒手拆门,耗力太过,老毛病犯了——饿,饿死了。
前世,北若卿就力大无穷,这个无穷,不是举重的那种无穷,像今日这种徒手拆门,单手拔树这种事情,北小姐吹吹气儿就能做到。
只不过,相对应的,每次这样无所顾忌之后,北若卿便会浑身发软,手脚无力,饿死鬼投胎,不吃下一头猪都不足以补偿自己那些逝去的力气。
方才她拆了门,本想去找自己那退了婚的倒霉未婚夫,可惜一个不留神迷了路不说,还一头栽进了水里。
不过栽水里也就罢了,好歹能抓条鱼吧,可惜,这偌大的池子,竟是连只王八都没有!更别说是鱼了!
“喂,小美人儿,搭把手呗。”
岸边男子心头一紧,女人?
男子身子猛地一僵,在自己气血翻涌之前,便要动手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摔下去,然而,他动作的瞬间,再次僵住,怎么回事?此刻他气血正常,身体竟没有任何异样?
这,这怎么可能?
以往每个月毒发的那几日,若有女人靠近,他必然是会内息不顺,浑身剧痛难忍,严重时还会吐血,可今日,为何毫无感觉?
男子转身,眸子微不可查的眯了起来,探究的看向北若卿,“你,到底是谁?”
北若卿一手抓着他的脚踝,一边努力的往岸上爬,小脸因为湖水的冰冷被冻的惨白,头发湿哒哒的黏在脸侧,纵然狼狈如落汤鸡,却也依旧遮不住她姣好的容颜。
她瞪了眼珠子看着眼前男子,唇红齿白,眉眼如画,果然是个美人啊。不过,这美人颇为眼熟啊……
“亲爱的!”
这他么不是她那倒霉未婚夫玉紫赦么!
北若卿万万没想到,前任相见,居然是这般模样啊。
玉紫赦面色不善,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放肆!撒手!”
然而,北小姐此时全然看不见某人的愤怒和不悦,她脑子里只回荡着一个念头:老娘要吃肉!
她气鼓鼓的抬眼瞪向玉紫赦,“小美人儿,怜香惜玉你懂不懂?别哔哔,先拉我起来。”
玉紫赦颀长的身影立在那里,像是一株尊贵的雪莲花,清冷俊雅,容颜绝冠。饶是北若卿这等上辈子阅人无数,见过不知多少极品小鲜肉的人,也不由心头小鹿乱撞。
原主的脑子果然是进水了,放着这么好看的前任不要,闹什么幺蛾子?
玉紫赦冷着脸对上她的眸子,语气更冷三分:“一哭二闹三上吊,为了退婚,你还真是令本王刮目相看!”
一哭二闹三上吊?
活着如此美妙,做什么想不开!
北若卿愤愤不已,伸手拽住玉紫赦的裤腿儿,有气无力道:“小美人儿,这都是误会,我可以解释的。”
玉紫赦眉心一蹙,冷哼一声,巧言善辩!商人本性!
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腰间的裤子被北若卿拽的隐隐下滑,脸色瞬间黑成锅底,一抬手,将北若卿从水里拽了出来,丢在地上,“此处百米外长廊直走右拐,直走百米,再左转,有一枯井,深十米,跳下去,死的透彻。”
说完,他嫌弃的掏出帕子擦擦手,好像手上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
北若卿捂着胸口,踉跄着扑了过去,两眼发白道:“死不死晚点再说,小美人儿,你有肉么?”
肉?
她又是在哪里学来的混账话!
不怨玉紫赦这么想,原主当初在京城,那是出了名的混账,且出口无状。
玉紫赦脸色涨红,冷声道:“北若卿,本王的忍耐是有限的。”
“你的耐力关老娘屁事!饿死了……”北若卿软绵绵的吐槽了句,把自己挂在玉紫赦身上,眼前的人在她眼中渐渐幻化成了红烧肉,酱猪蹄,烤乳鸽……
好想啃一口:“小美人儿,你给我我吃肉,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这个女人竟还会调戏良家子?
玉紫赦耳根通红,活了二十年,他还是头一遭……被一个女人如此轻浮,还身体无恙的。莫非,这女人身上藏了什么灵丹妙药?
七王爷在一半震惊一般愤怒中,抬手就要将身上的人掀开,“放肆!”
白色衣领之上,玉紫赦雪白的脖颈瞧着香艳,北若卿舔了舔嘴唇,突然俯身,张开嘴朝着玉紫赦的脖子便是一口下去,“呜,真香……”
七王爷登时愣住,不可思议的垂眸看向埋在自己肩头的那颗小脑袋,沉默片刻……
“北,若,卿!”
一声怒喝,响彻云霄,震得整个七王府都颤动了几下。
一炷香后,北若卿揉着肚子从七王府被赶了出来。
来时,北小姐好汉一条,金光闪闪。离开时,只剩下一屁股的债。
又半个时辰后,北府丽园。
北若卿愤愤不平的啃着自家丫鬟送来的鸡腿儿,一边不满道:“那魂淡就是趁机讹我!分个手而已,分手费要五千两?他怎么不去抢!”
贴身丫鬟小鱼儿忙递上水,红着眼眶道:“小姐,您吃慢点,切不能因为旁人的过错如此惩罚自己啊!”
北小姐恶狠狠的咬了一大口鸡腿儿,含糊不清道:“你说,七王爷是不是府里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
不然堂堂七王爷,居然讹人?
传出来还要不要脸了?
小鱼儿一脸懵逼,认真道:“好歹也是王爷,不计名下产业,宫中赏赐,先皇后遗物,光每年的压岁钱都能赶上一品大臣一年的俸禄了。”
‘噗’……压岁钱……
北若卿险些一口肉把自己呛死,一把扔了手上的鸡腿儿,愤愤道:“大爷的!那金龟婿今天用一盆肉骗了本小姐一张一万两的欠条!”
说的好听,那是分手费。是北小姐自己提出来的。原本北若卿只想留个空头欠条给自己退婚这事做个了断。
好歹前世也是霸总一枚,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谁承想那玉紫赦竟狮子大开口,提笔就在欠条上写了一万两的数额,还扣下了那张北若卿签了名儿的欠条。
小鱼儿眨眨眼,不解道:“小姐,什么,什么是金龟婿?”
一想到这儿,北若卿就觉得自己好像被人侮辱了智商然后那人还几时的拎着裤子跑路了一般,于是她抹了把嘴,怒气冲冲的起身朝着门外走去,“就是那镀了金的王八!”
一万两的债务,虽不是大数,可这些银钱,够她开一家酒楼,一处胭脂铺子……
小鱼儿急忙跟上,然而脑子里还是一团雾水:镀金的王八?那还能吃么?小姐最近的口味有点奇怪呀。
丽园的院子是整个北府最奢华的地方,宽敞,布局精妙。北若卿垂着脑袋正琢磨着怎么把退婚这事儿完美解决,谁知刚出门,便一头撞在一堵硬邦邦的肉墙上。扑鼻而来的清冷龙涎香灌了北若卿满脑子,她忍不住嫌弃的蹙起眉头,扭头就是一个‘阿嚏’:“我去,这香薰的,招蝴蝶吗?”
北若卿哼哼唧唧的抬起头,正要跟来人算账,谁知这一抬头,就对上一张黑成锅底的脸,好像谁欠了他一百万似的。
玉墨严一袭墨色锦袍,肩宽腰细,双手负在身后,光往人面前一站,不怒自威。他目光森然的撇过北若卿,冷声道:不等她抬头,头顶便幽幽的传来一道讥讽嫌恶的声音:“北若卿,这又是你的新花样吗?”
恃宠而骄空手套白狼
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话语,在北若卿的脑里子一遍又一遍的闪过。
皇后嫡子,三王爷,玉墨严。原主自幼痴恋的那位。居然就这德行?还是霸总小说看多了?可这年头,应该也没这种书给他作参考啊。
北若卿后退两步,纯良无害道:“花样?三王爷近日莫非患了臆想之症三皇子最近脑子不好?我家中养的大夫医术高超,可借你一用。”
虽说是倒贴,可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北若卿就不信了,若没有眼前这人的半推半就,原主能傻乎乎的追上这么多年?
毕竟是个男人,多少都会享受自己身后有人追捧,更何况,原主这模样也不差,还是个移动的钱袋子。
闻言,玉墨严沉下脸,冷厉道:“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北若卿扯起嘴角,故作娇羞道:“三王爷,光天化日的,你一个大男人,对着本小姐投怀送抱,你还要不要脸了?”
用脚想她都猜得到,在这位三王爷眼里,方才北若卿不小心撞上去,那一定是故意投怀送抱。若是她翻个白眼,指不定还要被误以为是暗送秋波。这种人,看起来是朵高不可攀的雪莲,实际上,就是一朵拦了根儿的水仙。
北若卿冷哼一声,将三王爷的话堵死,让他无话可说。
玉墨严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怒气道:“北若卿,你发什么疯?”
自打玉墨严认识北若卿开始,她还从未用如此嚣张的语气跟他说过话。也不知是不是他错觉,他只觉今日,北若卿眼神中,似乎少了些什么。
难道,又是她的新花样?
登时,玉墨严神情中的厌恶更甚,目光落向别处,冷声道:“本王来找你兄长商量要事,没工夫陪你耗着。”
找北擎夜?
北若卿故意看了看院子口的牌匾,一脸惊诧道:“哎呀,三王爷莫不是不识字,丽园这两个字,三王爷看不见?”
瞬间,玉墨严黑成墨的脸上笼上一层寒霜,隐在袖子中的手指不由自主的蜷了起来,忽的上前一步逼近北若卿,一字一句道:“北若卿,本王奉劝你,早日断了念想,本王与你,绝无可能。所以,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对本王没用。”
我纵你祖宗!
你他么哪只眼睛看到本小姐欲擒故纵了?她这是放大一千倍的嫌弃难道这厮眼瞎?
北小姐翻着白眼,“说得好,恭送三王爷,三王爷慢走,下次出门前,记得找盆水好好照照再出门。”
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玉墨严眯起眸子,显然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在北若卿这里吃了闭门羹!今日她莫非吃错药了?
他压抑着怒气,冷声问道:“北擎夜何在?我有事与他商讨。”
话音刚落,丽园外,便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三王爷找我作甚?我对您可没念想呢。”
人未至,话先到。骚气满满,嚣张至极。
北若卿扭头看去,只见迎面而来一美男子,浑身裹着大红色长衫,迈着修长的腿儿往她这边走来。男子眼下一颗泪痣,为他平添几分妖娆,更衬的这张脸邪魅无双。
突然,那男子竟是撒开脚丫子朝着她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抹着眼泪,嘤嘤道:“卿儿,我想死你了!”
那红火火的一团朝着北若卿扑了过来,北若卿面无表情,果断抬起脚,踹了出去,“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亲哥哥也不行!”
“呜呜呜,卿儿,你好狠心。”北擎夜猛地一刹车,停在北若卿面前,理了理袖子,一扭头,惊叫一声道:“哎哟,这儿还有个人呢?”
北若卿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难怪北家大家长离家出走。家中两个子女,一个脑子进水,一个脑子有病。她是那个进水的,北擎夜么,就是有病的。
玉墨严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憋的脸都绿了,冷静半晌,这才开口:“南方水涝,百姓流离失所,本王欲筹钱赈灾。来此就是为了与北公子商讨此事。”
北擎夜挑起半边眉头,不紧不慢道:“三王爷赈灾,关我们北家什么事儿?”
玉墨严脸色微僵,看了眼北若卿,沉声道:“本王筹资,北家若能相助,本王必然许下好处。”
这种空话,以往玉墨严不知拿来骗了北若卿多少次。
北擎夜一听这话,下意识的便去看自家妹子。
北若卿抱着胳膊站在一边,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北擎夜叹了口气,做好了掏腰包的准备。
见状,玉墨严又道:“本王特意带了礼物。”
说着,他拍拍手,院子外,几个小厮便抱着几幅画卷进来,一字排开,摆在北若卿跟前。
清一色的落款玉墨严。
说实话,北若卿对这种手段十分的看不上。要钱就要钱,还非要摆出一副公平交易的姿态来。要不是仗着她的喜欢,就这些鬼画符似的字画,丢大街上乞丐还觉得挡路呢。
心底第一百零八次吐槽后,北若卿故作糊涂的看向玉墨严:“这是王爷送给我的礼物吗?虽然这字画是丑了点,不过是殿下送的,再丑也忍了。”
丑?
仿佛有一把刀子狠狠的插在玉墨严的胸口。他师从大家,平日里的字画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这个女人居然说丑?哼,果然是粗鄙之人,上不得台面!
玉墨严脸色铁青,“家国大事,你不要胡闹。”说罢,他将视线落在北擎夜身上,“北公子以为如何?”
北擎夜努努嘴,宠溺道:“这北家,我家卿儿说了算,三王爷不知道吗?”
一句话,将玉墨严堵死。他脸色几变,眼看着就要翻脸,然而为了银子,好歹是忍了下来。
北若卿上前,认真的扫了眼玉墨严的字画。
一个字评价:丑。
两个字:丑到上天……上天是重点。
玉墨严这厮想空手套白狼不说,还给她框上一顶干涉家国大事的帽子。
若是从前的北若卿,此时必然会为了讨好玉墨严,他说什么则是什么。现在?哼,敢在本小姐嘴巴里头叼肉吃?他怎么不上天呢!
北若卿摆出一副乖巧模样,点点头深以为然道:“王爷说的是。赈灾之事,乃是殿下的心意,我若是干涉其中,未免令人觉得王爷心不成,意不足。只是我北家为家国天下,自当是尽一份心力。从今日起,北家在受灾地开仓放粮,保百姓不受饥饿。殿下位高权重,想来应该能做的更多,如此,其他事宜,王爷辛苦了。”
她四两拨千斤,又是拒绝玉墨严要钱的提议,又是给他扣上高帽子,还把北家的立场摆出来,赈灾可以,要钱没有。
一箭三雕。如此一来,北家赈灾,便是北家行的善事。他玉墨严若是赈灾之事处理不好,那就是心意不诚。
跟本小姐斗?本小姐驰骋商场的时候,你丫的还在玩泥巴呢。
接连被堵,玉墨严好歹是个王爷,如何能忍?
他冷嗤一声,“那就不打扰了!”
话落,拂袖欲走。
然而,不等他脚迈出去,北若卿的声音忽的在身后响起:“王爷这些字画,开个价吧。”
玉墨严的脚步一顿,果然,欲擒故纵!小把戏。
他转身,面无表情道:“一万两。”
就这些破字画,一万两?
北若卿心下不屑,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还带着笑意,扭头冲着北擎夜点点头:“钱货两清,记得写个收据哦。”
北擎夜不置可否。只要是自家妹子开口,钱不是问题。宠才是道理,掏钱,必须掏。
一万两买下这几幅破字画,全京城能干出这种事的,只怕也就一个北若卿了。
下人们忙着将字画收整起来,以往但凡是三王爷的东西,北小姐可都珍贵着呢。
不过今日,三王爷前脚刚走,北若卿便下令,让人将从前玉紫赦送来的那些骗钱的字画都找出来,送去重新装裹。
北擎夜看着自家妹子在一旁算账,凑过去一看,登时只觉五雷轰顶。
“老天爷显灵了?不不不,我一定是吃错药了。”
北擎夜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桌案前,北若卿正拿着账本一笔一笔的算账,且速度快的惊人,那些从前她见着就头疼的账本,此刻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北小姐的手里,任凭她蹂躏。
北擎夜深吸几口气,“妹子,即便是那玉墨严不要你,你也千万不能因此折磨自己啊,这些账本,要不还是我来吧?”
北若卿头都没抬,“不必了,这些东西明日我有大用。”
说到这,北若卿忽的停下手,抬头道:“你知道跟我私奔的小白脸哪儿去了么?”
一提起这茬,北擎夜顿时气的脸红脖子粗,怒道:“这混账东西竟敢污蔑你的清白,本公子已经把他打断了腿扔大牢里去了。”
以北擎夜对自家妹子的了解,即便是她当真要找人私奔,也绝不会是那样的小白脸。况且,他早已调查清楚,北若卿在投湖自尽那天之前,与那混账从未见过面。可为何,那小白脸又一口咬定就是北家小姐与他私奔呢?
北若卿蹙起眉头,虽然她占用了原主的身子,之前原主的债她就必须都一次性还清了。
可说来奇怪,北若卿的印象中,从未有过跟那位私奔的小白脸任何相关的记忆。甚至,连那小白脸叫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原主私奔未遂,投湖自尽。
思及此,北若卿放下笔,揉着眉头道:“大牢?那正好,麻烦大哥帮我给他送个东西。”
北擎夜:“……”
夜色渐深,整个京城都被笼罩在清冷的夜色下。两道黑色身影从北府悄悄的溜了出去,在一处街道口前,两人分道扬镳。
这两人,正是北家兄妹。
不多时,七王府的院墙外,一道娇小的身影艰难的爬上墙头,四下确定无人,果断的跳了下去。
“夜深人静,果然适合偷鸡摸狗。”
北小姐猫着腰,按着提前准备好的七王府路线图一路顺畅的朝着玉紫赦的院子而去。
今夜前来,北小姐只为一件事:做生意。
别问她为何要偷偷摸摸的,因为七王府的大门修好了,北小姐他么的进不去啊!
然而,北小姐不知道的是,自打她刚踏进七王府,就已然被几双眼睛盯住了。
不过此时,北若卿并不知道。
不多时,便到了主院。北若卿先朝着里面丢了一块银子,探路。
月光撒在银子上,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等了会儿,没人。
北若卿唇角一勾,猫着腰溜了进去。
玉紫赦的院落并不算大,处在整个王府最中央的位置,除了几间厢房,便是书房了。不过看这结构,想必应该是改造过。院内种着翠竹,虽刚入春,可翠竹茂密,颇为壮观。
北若卿摸进房内,屋内静谧,屋中央的香炉里袅袅冒着幽蓝色的香烟,再往里,帷幔轻垂,床上那人的面容透过帷幔若隐若现。
借着月色,北若卿顺利的摸到玉紫赦床前,开始从怀里摸。
来之前,为了防止玉紫赦反抗,她还特意准备了十香软筋散等物件。这些东西,都不是什么伤害人的东西,也就是方便行事。
北若卿将一块药膏丢进香炉里,自己揪了两团儿棉花塞进鼻子里,便撑着下巴等药效发作。
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床上那人的脸上。
“皮肤细腻白皙,吹弹可破,他还是个男人吗?”
北若卿对着玉紫赦的脸蛋儿吹了口气,床上的人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随即翻了个身,继续安睡。
北若卿忍着笑,半跪在床上,将人小心翼翼的掰了回来,恶作剧心思一起,从怀里掏出一盒胭脂,嘿嘿一笑,就开始准备往玉紫赦脸上涂抹。
什么?半夜偷鸡摸狗为啥带胭脂?
废话!身为女人,出门不带化妆品补妆合理么?
北小姐手指上蘸了红艳的脂粉,朝着玉紫赦的嘴唇便抹上去。突然,床上那人睁开眼,顺势一把抓住北若卿的手腕,一个翻身,便将她按住在床上。
天旋地转,北若卿一回神,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
玉紫赦凤眸微眯,冷声道:“你想谋杀亲夫?”
嗯?这货平日里也是这么不要脸么?说什么亲夫,分明是前任!
北若卿被眼下这个姿势气的不轻,挣扎了两下,发现玉紫赦这小美人儿的劲儿还挺大,她眨巴眨巴眼,眯起眼睛笑的像只狐狸,“你醒了?小乖乖~”
小,乖乖?
七王爷活了二十年,还从未有人敢如此称呼他,找死?
玉紫赦俊美的面容笼上一层寒霜,漆黑的双眸里似有愠气渐渐升起,他勾起唇畔,冷笑一声:“北家的家教,难道就教会了你半夜三更爬人墙院?”
北若卿翻了个白眼,鄙夷道:“七王爷好家教,就教会你讹人钱财?”
玉紫赦冷哼一声,猛然起身,一把将北若卿压住,墨发倾斜而下,洒了北若卿一脸。
丫丫的!墨发如瀑很了不起吗?只要不秃,本小姐就还是王者!
玉紫赦一手攥住北若卿的手腕,一手撑在脑侧,似笑非笑的看着气鼓鼓的小人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想一刀子缴了你的头发送你当姑子!哦,不,当和尚!
北若卿一瘪嘴,眼眶说红就红,丝毫不带犹豫的,委屈道:“人家来找你谈正事的啦,死鬼~”
七王爷一个抖机灵,险些没把昨日的隔夜饭吐出来,“好好说话!”
贱骨头!
老娘温声细语的说话居然不买账?
北若卿收起那副模样,没好气道:“我他么真的找你有正经事!”
“哦?在床上探讨的正经事?”
七王爷面露不屑,一句话,将北若卿噎成了个哑巴。
谁说的七王爷不善言辞?谁说的七王爷高冷不可亲近?谁说的七王爷正人君子不可同日而语?这他喵的分明是个骚包体质升级版外加毒蛇金手指啊!
传闻果然都是欺人的。
北若卿深吸一口气,按耐住自己一拳头呼飞玉紫赦的冲动,冷静道:“赈灾之事,我可为王爷分忧,不知道王爷愿不愿意合作啊?”
赈灾?
南方涝灾一事一出,玉墨严就开始满朝文武的想对策,趁机树立贤名,北家自然是他的第一块肥肉。包括今日玉墨严亲自去北家之事,玉紫赦皆有耳闻,只是,北若卿今天又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半夜爬墙来找他商讨这种事儿?
“本王没兴趣。”
玉紫赦松开手,正要将人一把掀开,北若卿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双腿死死地勾着他的腰,这姿势,诡异至极。
若是有不正经的,只怕是脑子里有种风花雪月小故事都能满天飞了。
北若卿笑眯眯的看向玉紫赦,那张明艳的面容,虽不施粉黛,却依旧惊艳绝绝,只怕是天下第一美人苏长霜也要黯淡三分。
从前,他竟是从未注意过。
北若卿半躺半坐,也不知是为何,身上竟是出了一层的汗。
她抬眸,“兴趣不重要。成年人的世界,得成熟一些,你需要,才重要。”
需要,才重要?
玉紫赦眉头紧蹙,看向北若卿的视线里满是探究。
“哎,被这么热切的看着我,人家会害羞的蜡~”
北若卿捂着脸,故作娇羞。
身上越发燥热,像是有一股热流顺着身体直冲脑门,北若卿视线不经意间瞥向香炉,那十香软筋散的药效怎么还没发作?
玉紫赦面无表情,不知为何,声音忽的冷了下来,他冷冷扫过北若卿泛红的脸颊,冷笑一声,道:“你倒是好心思!为了替玉墨严刺探本王,把自己都送上门了?”
玉墨严?
关他屁事?
北若卿翻了个白眼,“你脑子有泡?还是我耳朵瞎了?我跟玉墨严清清白白,为了他把自己送上门,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不是为了玉墨严?
见北若卿神情不似作假,玉紫赦眉头紧锁,心下不免有些疑惑。
“我所求之事,只有一件,明日你帮我一个忙,我不仅双手奉上万两分手费,还将此次赈灾的功劳送给你,一本万利的好事情,王爷真的不考虑一下?”
北若卿之所以选择玉紫赦,不为别的,就因为这厮长的好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加上七王爷现在还背负着跟她的婚约,这个忙,玉紫赦帮起来更合理。
谁知玉紫赦起身,坐直身子,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滚。”
他刚准备起身,谁料身子猛地一软,一股热气顺着脖子直窜头顶。好歹是自幼在宫中长大,玉紫赦自然是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
他沉下脸急忙起身,“你给我下药?”
什么时候?
他为何毫无察觉?
北若卿热的都快喘不上气儿了,一看玉紫赦这反应,当即心中大喜,“十香软筋散,嘻嘻,独家秘方,感觉不错吧?”
说完,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扑倒玉紫赦身上,“我劝你,乖乖听话,不然,我现在就把你就地正法。”
这个女人!
玉紫赦抬手去推,却发现自己身上越发燥热,这不是十香软筋散!
这是……动情之药!
反应过来这一点,玉紫赦一张脸黑成了锅底,“来人……唔……”
唇上,忽然被堵住,软软糯糯。
一股异样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玉紫赦瞪大了眼睛,夜色下,耳根竟是不自觉的红了个透。
北若卿也觉得这药不太对劲儿,只觉得自己好像啃了一口香甜的红烧肉,她松开玉紫赦,砸吧砸吧嘴,给出评价:“好吃。”
“放肆!”玉紫赦气的脸色通红,正要发作,院外,忽然传来一阵锣鼓声。
深更半夜,锣鼓喧天,处在黑夜中的京城瞬间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出门看看是哪个缺德玩意儿大半夜的扰民。
院外,尘风的声音忽的响起:“主子,北公子在门外,请主子放北小姐回家。”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这本就是说不清楚的事。加上现在,北擎夜居然还大张旗鼓的闹到了七王府门前,这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啊!
思及此,玉紫赦回头瞪向床边的人,咬牙切齿道:“北若卿!”
北小姐红着脸,一听外面这动静,欲哭无泪道:“唉唉唉,你听我说,发生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想的啊,我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这一定是个误会……”
“扔出去!”
玉紫赦脸色通红,已然是快撑不住了,身后,一双玉手却忽的抱了上来,冰凉的触感激的玉紫赦浑身一机灵,北若卿的声音,从身后幽幽吐出:“小美人儿,春宵一刻……”
‘砰’的一声,玉紫赦倒在了地上。
北若卿怔怔的看着眼前倒在地上的人,欲言又止。
门外,听到动静的众暗卫急忙冲了进来,看到眼前这副情景,皆是一言难尽,看禽兽一样的看向北若卿。
北小姐瑟瑟发抖,“……不是这样的,你们听我解释啊!”
次日一早,北若卿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坐在自己床头。
昨天夜里,玉紫赦忽然旧疾发作,连夜招去了太医,结果却被太医查出,是被人下了动情之药所致。
北小姐就郁闷了,好好地十香软筋散,怎么就成了动情之药?
然而令她更郁闷的是,自家哥哥居然大半夜的敲锣打鼓的去七王府接人。以至于现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昨天晚上,北府小姐去爬了七王府的墙,迫不及待的给七王爷下药,然后七王爷不胜药力,引发旧疾。
说是旧疾,可北若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虽然坊间有过传闻,七王爷身子不好,不喜旁人亲近,可也没说明白是个什么毛病啊。
中了动情之药就给跪的旧疾,莫非是……肾虚?
北小姐灵光一动,瞬间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
就在这时,小鱼儿从外面进来,笑容满面道:“小姐,您让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
那笑容,活像是好不容易把自家黄花闺女嫁出去的隔壁阿婶。
北若卿捂着脸,哭笑不得道:“知道了。给玉紫赦送的补品里面,再添加一些虎鞭,鹿茸……”
这些不是男子……
小鱼儿顿时瞪大了眼珠子,“小姐,这不好吧?”
北若卿笑着摇摇头,高深莫测道:“你不懂,玉紫赦的旧疾,就得要这些东西。”
小鱼儿红着脸扭头一边跑一边道:“小姐等着,咱们库房里藏有上等鹿血,奴婢这就去拿……”
“倒也不必……”
然而,人已经跑远了。
无奈,北若卿只好自己收拾洗漱,毕竟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昨天跟玉紫赦的合作没谈成,今天可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一个时辰后,北若卿一身素雅的衣裳,头上脸金钗都去了,只用一条青色的绸缎将头发固定住,便命人带着东西进宫去。
乍一看,竟有几分仙气飘飘的感觉。宛若仙子,飘然入画。
北家因着跟七王爷皇子结亲的缘故,因此北若卿进宫不必递牌子,只要带上人就成。皇帝陛下虽然不太待见七王爷皇子,可对北若卿这个未来儿媳妇,那是相当的不错,几乎是有求必应,比自己的公主还要宠爱几分。
就为这,不知后宫多少宫妃哭红了眼,撕碎了多少小帕子。
不过这些人中,有一人除外,那边是当今皇后。
于公来说,皇后是七王爷嫡母,还是亲姨娘。于私来说,北若卿虽然跟玉紫赦有婚约,可心里头住着的却是她的亲儿子。
北若卿得宠,对她而言,那是大有好处。
北若卿特意让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先送去御书房给皇帝给皇帝了,这才在宫人的带领下,径直的去了凤仪宫,皇后处。
身后,还跟着不少宫人,手上皆捧着做工精致的木盒子,里面不知放了什么宝贝。
凤仪宫外,牡丹盛开,红墙碧瓦下的花朵儿更添几分富贵雍容。
北若卿到的时候,皇后早已在正殿喝茶等候。
首富之女入宫,一向是消息传得最快的。哪个宫里的娘娘不想拉着北若卿去自己那儿坐上一坐?
不过么,皇后在上,谁敢放肆?
一见到北若卿,皇后便笑着寒暄道:皇后便笑道,“本宫早就想派人宣你进宫了,多日不见,着实是令本宫想念呢。”
想念?
娘娘您怕不是想念我家的银子吧?
北若卿脚步一顿,抬眸看向上首位的美妇人。当今皇后已过四十,不过保养得当,皮肤细腻,凤眸丹唇,倒是个绝色美人儿。
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护肤品,日夜操劳后宫,居然还能显得这么年轻。
北若卿深吸一口气,摆好架势,暗地里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二话不说,朝着皇后便扑了过去,“娘娘,民女没脸见您了啊!”
这,这是要闹哪样?
皇后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北若卿这一来,倒是把她给震住了。
近日北若卿要退婚的消息人尽皆知,皇后此时见状,只当是北若卿是因退婚一事难过。于是
皇后一愣,赶紧命人将她扶了起来,柔声安抚道:“这孩子,说什么胡话。你和小七的事,本宫自会和皇上禀明,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本宫明白。你这一哭,本宫的心肝儿都疼了哟。”
闻言,北若卿泪眼婆娑顺着宫人的手起身,委屈的擦了把眼泪,柔声道:“多谢娘娘。”
能站着谁乐意跪着?
不过,说的过去。彻底的与皇位无缘了。这皇后
不是说对七皇子七王爷疼爱有加,宛若亲生么?怎么还会赞同退婚?一旦退婚,玉紫赦皇子一个病秧子,还不受宠的皇子,失去了北家这一倚仗,那可就彻底的完了。
呵,后宫的女人,果然是两幅面孔呢。
北若卿心里明镜似的,可面上却依旧摆出那副委屈的模样,羞愧为难道:“民女来不是为了七皇子七王爷,是,是为了……”
她故意吞吞吐吐,将说不说,吊足了皇后的胃口。
皇后笑的一派慈祥,问道:“为了什么?”
北若卿咬着唇,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紫檀木盒,盒上镶嵌宝石,盒面上镂空雕刻图纹,一看里面装着的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她将盒子供上,认真道:“这是民女花了大价钱从丹青大家手里买来的藏品,民女不敢私藏,想为三王爷尽一份心力。”
她来,可不就是为了三王爷玉墨严么。
知子莫若母,皇后自然知道近日玉墨严是为了何事烦忧。
加上北若卿对他皇子青睐有加已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事儿,若是能够把北家拉入三王爷皇子的阵营,那么日后自家儿子争夺皇位的几率便更大了。更何况,赈灾这种大功劳,若是能落在自家儿子子身上,岂不更好?
“丹青大家?”
皇后朱唇轻启,低声笑道:“当今圣上尤好字画,本宫也颇为喜欢呢。”
当年先皇后便是因为书法入了皇帝的眼,她这么多年来费尽心思,都未能取代一个死人。若是真是名家字画,若是岂不是能献给皇上笼络圣心,来日不就能替,替自家儿子皇子换取更多的筹码了?
皇后心里的算盘已经哗哗的打了起来。
然而,她却不知道自己,她的这点小心思,早就分毫不差的落在了北若卿的眼中。身为一个合格的生意人,来之前自然会研究好对手的性格和喜好。皇后么?爱权势,更爱皇帝。
果不其然,
皇后犹豫片刻,故作为难道:“可字画怎能毕竟直接拿去赈灾啊。”
北若卿抿着唇,坚定道::“民女想着,只要将这些字画当出去,换些些银钱用于赈灾一事,便可解了燃眉之急。”
卖画换钱?
皇后清了清嗓子,“那怎么能行?既是名家字画,岂能流入市井?”
闻言,北若卿瞬间红了眼,“可民女现如今并无现钱,只能出此下策了。”
没钱?
堂堂首富之女居然没钱?
皇后自然不信,“此事,还是另想对策才是。”
北若卿应声点点头,深以为然道:“娘娘说的是。不过主理赈灾之事只怕是这两日就要定下人选,民女怕来不及了。”
她说着,还努力的挤了两滴眼泪出来,咬着唇,一副难受自责的模样。
皇后闻言,想了想,道:“你为我儿如此费心,本宫甚是感激。此事本宫自然也应尽些心力。这字画,就留下吧,你虽棠裳去取银钱便是。”
北若卿为难的看向皇后,“民女,民女只能留下手中这一副。”
“大胆!”
她话音刚落,皇后宫中的女官便怒叱一声,吓得北若卿先险些手一抖,一木盒子拍过去。
她抬眸,委屈的看向皇后,“娘娘见谅,剩下的字画,都是民女专程挑给陛下的礼物,价值连城,民女拜见陛下,总不好空着手吧?”
她一个皇后,还能跟皇上抢礼物?
皇后蹙起眉头,若有所思。
正在这时,殿外,有宫人进来传话。
那宫人看了眼北若卿,随后贴着皇后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皇后眉头紧锁,看向北若卿的眸子也越发的深邃了。
鱼儿上钩了!
北若卿心底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半晌,皇后挥挥手,屏退宫人。
殿内,只剩北若卿和皇后二人。
皇后清了清嗓子,走到北若卿身边,低声道:“你专程为陛下挑选的?”
方才宫人来报,皇上今日龙心大悦,好似是因为收到了北若卿专程送去的礼物。听说是一副丹青。高兴之下将太和殿伺候的宫人都给了赏赐。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要知道,当今圣上的马屁可不好拍。可关键是北若卿这丫头,每次都能拍到点上。
北若卿点点头,诚恳道:“嗯,都是出自名家之手。”
皇后松了口气,笑的一派温和道:“这些丹青本宫也甚是喜欢,要多少银钱,你随棠裳去取便是。至于陛下那边,想来也不会计较。”
北若卿当即面色惨白,欲哭无泪道:“娘娘,不可……”
见北若卿不识好歹,皇后脸色一沉,幽幽的把玩着自己今日才涂好的豆蔻,冷笑道:“本宫不是与你商量,这是懿旨!你日后也是要嫁入皇家的人了,这点规矩,也该懂的。”
“这……是。”
北若卿故作为难,实则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委屈的扫了眼皇后,垂下眼帘不敢说话。
皇后招来贴身女官棠裳,“去取银钱给她,多少银钱,这些字画,本宫都要了。”
棠裳蹙眉看了眼北若卿,恭敬应了声,随后起身走到北若卿跟前的檀木盒子,“娘娘,奴婢替您掌掌眼?”
皇后一怔,旋即端起茶盏,“也好。”
棠裳看了眼北若卿,打开盒子,将里面的卷轴缓缓打开。
忽然,棠裳猛地抬头看向皇后,“娘娘,这……”
皇后优雅的掀起眼皮,正要一赏这出自名家之手的字画,却在看清那字画之后,一张保养得当的脸瞬间拧成了一团:“放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瞒本宫!”
欺瞒?
她不就是拿了玉墨严之前卖给她的字画来换钱么?又不是什么假冒伪劣三无产品。
哦,玉墨严是不是三无,她还真不清楚。反正三王爷说自己师承名家,那就是咯。
北若卿惶恐道:“冤枉啊!这些民家字画民女当初的的确确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收条还在呢。娘娘不信,大可亲自查看。”
她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玉墨严立下的收条。
亲笔签名,概不退换。
霎时间,皇后的脸色五彩变幻,简直堪称现实版调色盘了。
咬碎一口银牙,皇后朝着北若卿一指,怒道:“你还敢狡辩!本宫念及你年幼不懂事,你却毫不悔改!来人,给本宫拖……”话到嘴边,皇后犹豫了下,将拖出去三个字咽了下去,转而道:“给本宫跪下!”
棠裳勾唇,转身要去按住北若卿。
就在这时,殿门外,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儿臣来迟,母后息怒。”
殿门之外,逆着光,一道墨色挺拔的身影款款而入,带着一身寒意,虽看不清面容几何,可这般气质,便足以令人遐想连连。
我去,美男啊!
等等,这美人儿有点眼熟!
玉紫赦迈着修长的腿,每走一步,都像是自带鼓风机一般,衣袂翩翩,宛若仙人,在北若卿身侧停了下来。
棠裳见状,急忙后退几步,避开了距离。
北若卿抬头,挤了挤眼睛,示意:你病好了?
玉紫赦冷冷瞥了她一眼:回头再跟你算账!
北若卿冷哼一声:自己肾虚,怪我咯?
玉紫赦:……
她这是眼睛有病?
一看到北若卿,皇后那张脸都快笑出花儿了,与方才那怒气冲天的模样判若两人。
要不是头上顶着十几斤重的凤冠,北若卿真是要以为这皇后换了个人。戏精啊这是!
皇后掩着唇,想上前又不敢,红着眼眶哽咽道:“母后的心肝儿啊!快来让母后瞧瞧,这些日子在宫外可曾受苦?”
受
玉紫赦不答反问,面无表情道:“母后方才,要让谁跪下?”
皇后的深情顿时噎在喉咙里,上不来又下不去,活像是吞了一只苍蝇。
要是没有刚才那一出,北若卿倒是愿意相信这一副母子情深的戏码,可惜,这皇后就他么是个金鸡奖都镇不住的戏精。
少顷,皇后这才温柔一笑,叹道:“母后与北家这丫头开玩笑呢,这孩子没大没小惯了,本宫也是为你们好,否则将来嫁入七王府给你惹麻烦可如何是好?”
这话好像处处都在替北若卿和玉紫赦考虑,可又处处都在指责北若卿没规矩,往小了说是开玩笑,皇后不计较。往大了说,那就是北若卿将来要给玉紫赦闯祸。
神他么一语双关!
北若卿瞬间红了眼眶,上前便去抱玉紫赦大腿,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大哥,帮个忙!事后重谢!”
玉紫赦居高临下,一把将北若卿拎了起来,低声道:“现在怕了?做完给本王下药的胆子去哪儿了?”
北若卿欲哭无泪,“昨夜那人不是我,那是我妹妹,北二小。”
玉紫赦:“……”
他将北若卿护在身后,虽然纤瘦,可他身材高大,拦在北若卿面前,竟是将她堵了个严实,清冷开口道:“她不需要。”
皇后脸色微僵,“小七啊……”
不等皇后说完,玉紫赦打断她的话,冷冷道:“她的规矩,儿臣满意足矣,不需要旁人来教。”
旁人这两字,就像是一记闷锤一般,狠狠的砸在皇后胸口。
整个殿内瞬间鸦雀无声,皇后的脸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变了个遍,嘴巴张了几次,一张扑满脂粉的脸憋得通红,脸上的笑容眼看着就要绷不住了。
过了良久,皇后这才长叹一口气,感慨道:“罢了,你既喜欢,母后也欢喜。”
这话说的,爱屋及乌?娘娘您说谁是金鸡呢?
北若卿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道:“娘娘方才说让我随棠裳去取这些字画的银钱,画已经给娘娘了,这银钱……”
玉紫赦侧眸,视线从她脸上缓缓扫过。
当今天下,敢开口问皇后要钱的,不多。
皇后勉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脸上的表情逐渐龟裂:“好了,这等玩笑本宫不与你计较,你竟还当真?既然小七来了,你便随他出宫去吧。”
她就差直接说你赶紧滚,别在这碍眼了。
可这些手段,北若卿早已想到。她当即一擦眼泪,红着眼可怜兮兮的哭道:“娘娘心地良善,一心想为陛下和天下百姓做些事情,民女都明白的,只是民女既为七王爷未婚妻怎能置身事外?娘娘您放心,这幅丹青娘娘喜欢,臣女必定是留给您了。这银钱,娘娘直接给陛下便是。”
把债主变成皇帝,这银子皇后若是不给,就失了圣心。若是给了,这名声和便宜到头来还是北若卿的,自己半点好处捞不着!
皇后咬紧牙关,脸色铁青,像极了从被扒光了毛的公鸡。
玉紫赦看向北若卿的目光满是探究,心中暗道:她,几时这么聪明了?
见皇后不吭声,北若卿吸吸鼻子,好心道:“娘娘放心,此事民女一定会亲自给陛下解释清楚的。娘娘千万别担心陛下会误会您。”
说什么千万别担心,可她这话中的意思分明就是皇帝一定会误会啊!当今圣上有多宠北若卿,后宫之中谁人不知?
皇后沉默良久,咬咬牙,心一横,道:“明日,本宫派人送去你府上!!”
与玉紫赦一同皇宫出来,北若卿心情大好,一想到皇后那副明明很想干掉她却不得不惯着她的表情,她就觉得好笑。
子不教,母之惰。
她正乐着,便看见宫门外,正停着一辆通体纯黑的马车,什么质地看不太出来,不过只看那气势,便能感觉的到一股由内而外的森冷。
这个人莫不是前半生都睡冰窖里头?哪儿来这么足的冷气!
北若卿溜溜达达的朝着自己那头金灿灿的小毛驴走去,刚经过马车旁,便听里面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上车。”
清冷矜贵,毫无人性。
北若卿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光天化日,王爷和我两条大光棍同乘一辆马车成何体……”
“啊!”的一声惨叫,统字还没说出口,北若卿便被一把拽进了车内。
而此时,宫门外,众侍卫眼睁睁的看着不近女色,不近外人的七王爷就这么光天化日的把北小姐拽进了马车,下巴惊掉一片:天了个噜!光天化日,他俩这干啥呢!
马车内,北若卿抱着胳膊打量起对面的男人。
不得不说,玉紫赦这厮当真是生的一副好皮囊。北若卿自认自己也是见过世面的,可眼下对着玉紫赦这张脸,她竟是有些难以挪开眼珠子。
“咳咳,那个,今天这笔生意做完,明日皇后派人将银票给我送来,我就以你的名义呈给陛下,我办事,你放心!”
玉紫赦坐的笔直端正,像是一根就地成精的棺材板,浑身散发这一股阴冷气息。
闻言,他凉凉瞥她一眼,没说话。
马车内,安静如鸡。可问题是北若卿向来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此时这安静,她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儿。
清了清嗓子,北小姐漫不经心的开口道:“老玉啊,等我把你的账还清,咱俩也就好聚好散了,婚嫁各不相干,你若是有喜欢的小姑娘小媳妇,尽管说,小爷我对追媳妇还是颇有研究的。”
玉紫赦懒懒掀开眼皮子,冷哼一声,“你想与我撇清干系,去找小白脸?”
什么小白脸?
北若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轻哼一声,鄙夷道:“肤浅。”
小白脸哪儿有玉紫赦好看?等等,传闻七王爷不喜与他亲近,七王府中只有一人能靠近他,好像正是个小白脸。莫非……
玉紫赦被她火热的目光看的有些不悦,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折扇,‘哗啦’一声打开,挡住自己半张脸。
我去,看都不给看?那你长这么好看做什么?当摆设吗?
北若卿怒了,翻了个白眼美好气道:“好端端的男人学小姑娘家闭月羞花?那位喜欢这口的?”
不过说实在的,一般人还真学不来他这副模样。
毕竟握扇子的不一定都是唐伯虎,还可能是活佛。
触及北若卿那道暧昧不清的视线,玉紫赦眉心一蹙,冷声道:“胡言乱语,不知所云!”
胡思乱想?大哥,外头那哥们看你的眼神可是关爱至深啊,别说你看不出来。
可一看玉紫赦那副冻死人不偿命的脸,话音一转,连连道:“我明白,我理解,毕竟你们要抵抗世俗压力,我完全能理解其中的艰辛。别放弃,加油哦~”
放弃?加油?
她脑子莫不是前两日投湖进水了?
玉紫赦深吸一口气,冷冷的转开视线,并不多言。
两人各怀心思,北若卿害怕自己知道了皇室秘辛,万一被杀人灭口也不一定呢?因此尽量把自己缩在角落,要不是现在跳车不安全,她早就直接跳车了。
玉紫赦则是心中纠结婚约之事,隐在袖子中的那份明黄色圣旨,像是一个烫手山芋,让他接也不是,放也不是。
一时间,两人也没再开口说话。
突然,马车猛地停下,北小姐一个不留神,身子猛地往前一倾,便撞进了玉紫赦的怀里,爪子按在某处。
玉紫赦的脸瞬间涨红,活像是一只煮熟的螃蟹,他咬紧牙关,恼羞成怒道:“北若卿!”
“意外意外,这都是意外啊大哥!”北若卿急忙坐直身子,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内心却早已崩溃。
大哥,这种事情,人家女孩子也很吃亏的好不好?
“民女北凝恩求见七王爷,还请七王爷下车一见。”
马车外,传来一道温婉的女子声音,只听这声音,便觉得如沐春风,像是一头栽进了温柔乡,爬都爬不起来的那种。
北若卿打了个哆嗦,正要扭头:“找你……啊!”
‘嗖’的一声,一道亮丽的团子从马车里被扔了出来。北若卿只觉得天旋地转,再落地时,除了脚下踉跄两步,竟是丝毫未摔。
北若卿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遭被人从马车里扔出来,当即双手叉腰,怒气滔天道:“魂淡!闪了你姑奶奶的腰你赔得起吗?”
她一张脸红透,脑门上还冒着汗,发丝凌乱,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路过的百姓见状,先是沉默片刻,随后,‘啊’的一嗓子,一窝蜂的跑路了。
“京城秘闻,北小姐光天化日欲对七王爷不轨,七王爷恼羞成怒,宁死不从!”
“七王爷战斗力甚好,北小姐不甚扭了腰!”
北若卿:“……”
她转过视线,对上马车外方才当街拦车之人——北凝恩。
说起这人,京城中倒是名声极大。
不为别的,只因为北凝恩这姑娘,有福气。
北若卿自打穿越过来,还是头一遭见到这位原主记忆中的北家养女,北凝恩。
有福气?
奇怪了,北凝恩生的耳朵小巧,屁股不翘,胸上也没几两肉,从哪儿看出来的有福气呢?
北若卿不免多看了两眼。与此同时,北凝恩的视线也落在北若卿身上。
不过,她是震惊的。
“你,卿,卿儿?你怎么会在七王爷的车上?”
北凝恩声音都结巴了,眼中的慌乱之色迅速收敛,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她便又是一副端庄自持的模样。
北若卿叹了口气,无奈道:“小姑娘,年纪轻轻,学别人当娘做什么?亲儿?你看清楚,这儿可没你的儿子哟。”
此话一出,尘风嘴角隐隐抽搐,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家主子被内涵了。
北凝恩脸色一僵,暗自攥紧了帕子,尴尬道:“我从城外祈福回来,便听说你私奔未遂又投湖,真是让人好生担心。”
私奔未遂一事,虽坊间流传甚广,可北若卿却丝毫没印象自己跟人私奔。这北凝恩人一直在城外,怎么就肯定自己是私奔未遂呢?
北若卿似笑非笑,反问:“私奔未遂?”
北凝恩为难的瞥了眼玉紫赦的马车,抿着唇,故作为难道:“此事若是七王爷怪罪,还请王爷莫要怪罪卿儿,民女愿替她向王爷赔罪。”
北若卿意外的看向北凝恩,不由得感慨道:这姑娘心善啊。
马车内,寂静无声。
北凝恩站在那里,一时间气氛尴尬不已。
“王爷……”
北凝恩再度开口,声音若黄莺婉转,可娇可柔。
然而,马车内,却传来玉紫赦凉凉的一声:“滚。”
北若卿:“……”
小美人儿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吧?好歹这北凝恩,也算是个小美人了。
她清了清嗓子,上前去扶北凝恩,“你知道退皇室婚约是何等罪名么?”
北家向来恩宠甚重,陛下对北家的容忍度,那是出了名的高。别说是退婚了,北家只要不造反,估计皇帝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其他朝臣,多少根北家有些利益勾结,更不可能自断财路,招惹北家。
思及此,北凝恩怔了怔,缓缓摇头。
见状,北若卿勾起唇角,笑道:“蔑视皇威,死罪。你确定,你还要替我赔罪?”
她故意咬重最后一句话,语气不咸不淡,却像是一记闷锤,狠狠的砸在北凝恩的胸口。
“我……”
犹豫片刻,北凝恩似是下定决心一般,拎着裙子上前,在距离马车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卿儿年幼,做出如此糊涂之事,民女身为长姐,理应替她赔罪。”
北若卿有种哔了狗的感觉。
这姑娘看似在替自己着想,可一字一句都在坐实她私奔之事,不问来由,不问经过,只问罪。
况且,即便她真是长姐,可天底下哪儿有做错了事,别人来承担罪责的道理?
她这是既博了美名,又把自己保的干干净净,果真是一朵纯净的绿茶啊。
北若卿不禁回想起原主记忆中,也有无数次类似的事情。而每一次,受人诟病的都是她,而只需要哭哭啼啼两声,便能博得好名声的,却是这位北府养女。
思及此,北若卿忽然叹了口气,看了眼四周,躲在家里透过门缝看热闹的百姓不在少数。
北若卿叹了口气,走到北凝恩身前,“你刚才说我私奔未遂?你可亲眼瞧见我跟人私奔了?跟我私奔的人是谁?我又是如何私奔未遂的呢?”
北凝恩脸色微变,尴尬道:“这些我并不知晓,只是坊间皆这么流传。”
“你既然说了是流传,也不曾亲眼看见我私奔,就急着来赔罪,不知你赔的是哪门子的罪?”
北若卿忽然沉下脸,言辞犀利不同往昔,字字逼人。
北凝恩心下一沉,暗道:莫非她发现了什么端倪?
不过面上,北凝恩却是一副乖顺模样,委屈道:“我心中着急,担忧七王爷怪罪于你,一时糊涂。”
北若卿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心中着急,还有功夫买珠花?”
这珠花,北若卿刚才就盯了许久。从城外祈福回来,装扮应当是素净的,这姑娘倒好,一身大红,头上珠花堆满,面上脂粉明显就是刚上不久。这么明显特意打扮过,还说什么赔罪?只怕是,别有所图。
北凝恩双手无意识攥紧,脸上一阵发白,这丫头怎么突然间跟换了个人似的?她深吸一口气,坦然道:“我怕仪容不整,冲撞了王爷。”
北若卿摇摇头,忽的凑近北凝恩,一字一句道:“你不是怕冲撞,是怕撞不上吧?”
瞬间,北凝恩面色惨白,她抬头满脸惊慌的看向北若卿,“我,我断然不敢有这样的心思,卿儿你别误会。”
北若卿拖住她的胳膊,将她扶住,“绿茶姐姐,你反应挺快的,不过么,知道当街阻拦王爷车驾是个什么罪名么?”
北凝恩一愣,抿唇没说话。她身为女子,又怎会对朝廷律法有所研究?
北若卿道:“以行刺罪论处。也就是说,你现在不应该替我赔罪,而是给你自己请罪。”
她说完,松开手,直起身子。
她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傲气,即便是素衣素颜,也依旧惊艳动人。
北凝恩心中一片寒凉,如坠冰窖。
北若卿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褶子,忽然恭恭敬敬的朝着马车行了一礼,礼貌道:“七王爷,家中养女无状,是民女教导不严之过,还请王爷宽宏,饶恕她冲撞王爷之罪过,一应罪责,民女愿一力承担。”
瞬间,赔罪之人掉了个。
马车内,玉紫赦的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却并未急着开口。
等了半晌,北若卿腰都酸了,却还没得到玉紫赦的回复。她心中腹诽道:那家伙耳朵难道也不好使了?
于是,她抬起头,“老玉……”
不等她说完,玉紫赦的声音便幽幽传来,紧接着,从马车内伸出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来,那手上,还拿着一张纸,纸上郝然写着两个大字:欠条。
玉紫赦再度开口道:“分手费,再加一万两。”
‘噗……’
“丫丫的魂淡,他怎么不去抢钱庄!”
“他一句话的事儿,居然敲诈老娘一万两?”
“你别拦着老娘,老娘这就去炸了他的七王府!”
北府北若卿小院内,北小姐怒气冲冲,桌子上堆满了各式武器。什么流星锤,斧头,菜刀,剪刀,应有尽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院子是个打铁铺子呢。
北小姐一边撸袖子一边咬牙切齿的怒声骂着,脑海中已经经玉紫赦那货导蹂躏一百遍了。
小鱼儿紧张的看着自家小姐跟抽风了似的满屋子乱晃,心中不由得担忧道:完了,小姐该不会是得了失心疯了吧?
她苦命的小姐啊!
“你说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天天惦记着分手费呢?这样子老娘很吃亏啊!”
一想到刚才当街欠下的那屁股账,北若卿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随时拿一万两银子砸死玉紫赦那厮。
小鱼儿讪讪道:“小姐说的对。”
北若卿深吸一口气,没好气道:“你说北凝恩没事跑去拦什么马车?不能收拾妥当了去七王府么?”
这笔债的罪魁祸首还是这北凝恩。想想这姑娘,北若卿就觉得头疼。什么脑子这是,驴教出来的吗?
闻言,小鱼儿弱弱道:“小姐,七王府门前十米处,连只母蚊子都靠近不了。去七王府,只怕是见不着王爷。”
“进不去啊?
那她那天都闯进七王府了又是怎么回事?
思索片刻,突然,北府再次炸出一道声音:“好你个玉紫赦,你居然侮辱本小姐的性别!本小姐跟你拼了!”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北擎夜那欠揍的声音:“丫头要跟谁拼命去?我帮你。”
北擎夜一进门,便卷起一股呛鼻的香气。那味道,活像是被人埋在香料堆儿的鹌鹑一样,腌入味儿了。
‘阿嚏’!
北若卿不给面子的打了个喷嚏,一抬头,就看见北擎夜一身金灿灿的锦袍,头上戴着宝石金冠,跟险些没闪瞎她的狗眼。“哎呀我去,你这一身是准备出去给人打劫的啊?”
“乌鸦嘴!”北擎夜瞪了她一眼,自顾自的找地方坐了下来,“你懂什么?哥哥我这是引导京城子弟的审美标准,你瞧瞧那玉紫赦,整天的穿的清汤寡水的,还能被奉为天下第一美男?八成那些人是眼神不好。”
说完,北公子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压压惊。
北若卿翻了个白眼,“京城子弟的审美标准要是跟你平行,怕是天庆朝的未来也完蛋了。”
试想一下,满街男子穿着骚气的衣裳出门,不是红艳艳就是金灿灿,玉米地里头都没这么热闹的吧?
北若卿忍不住扶额,长叹一口气。
北擎夜浑然不觉自家妹子的苦闷,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卷递给北若卿,“自己看看。”
北若卿狐疑的瞥了自家这不着调的兄长两眼,默默地拆开纸卷,刚看第一眼,一口口水便呛住了,“咳咳!这,这什么玩意儿?”
那纸上画着一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个人,眉如远山,快长到耳朵上去了。鼻若悬壶,快砸地上了,下巴堆两层,回眸一笑,动魄惊魂。谁要是长成这样子,只怕是做梦都能给自己吓醒。
北擎夜一本正经道:“这画的可是你啊。”
北若卿一口老血险些没喷出来,将那副画抓起来,凑近拿远的看,不由得咂嘴感慨道:“这画技有待提高啊。”
画成这样,就算是她亲爹也认不出来吧?
不等北若卿消化完,北擎夜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这帕子,据说是你与那小白脸的定情信物。”
帕子一角,绣着一个卿字,的的确确就是北若卿的帕子。毕竟北府即便是做帕子的布料,也是稀罕珍贵的,寻常人家的千金小姐只怕是用不上。
“定情信物不都是玉佩簪子或是护身符什么的么?”北若卿接过帕子,满脸嫌弃道:“掉价,啧啧,太掉价了。”
好歹也是首富之女,定情信物不是金银珠宝,居然是一块帕子?传出去她不要面子的啊。
北擎夜宠溺的看着自家妹子,“我也如此觉得,我北家的姑娘,要定情,直接给银钱就好。”
就比如七王爷,据说自家妹子今天又欠了人家一万两。
啧啧,一物降一物啊,以前给玉墨严银钱的时候,都得是他找上门来,这会儿倒好,自家妹子居然专程去给人送银子。想到这儿,北擎夜不禁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多赚些银钱,为了自家妹子的终身大事好好努力。
北若卿叹了口气,将帕子扔在桌子上,“那小白脸就这么被一块帕子和这张鬼脸收买了?”
“不止。”北擎夜勾唇一笑,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拍在桌子上,“这是你给的嫁妆。”
五,五百两?她堂堂首富之女的嫁妆居然只有五百两?
北若卿哭笑不得,没好气道:“就这三样,他就决定跟我私奔了?”
北擎夜点点头,不置可否,“那小白脸科考落榜,这些银钱对他而言,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我呸!本小姐看起来像是那么抠门的人吗?”
北擎夜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嗯。比看起来的还要抠。”
北若卿:“……”
“走,本小姐现在就去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首富之女。”
半个时辰后,京兆府尹衙门,北家兄妹二人忽然到访。
京兆府尹正在陪新娶的小妾,陡然间听到北家小姐公子来了,立马丢下小妾,换了身寒酸的衣裳赶去迎接。
财神爷驾到,京兆府尹掐指一算,今日有财运!
这点小心思,北若卿也假装没看见,塞了银钱便让人将他带去那小白脸的牢房里去了。
这个朝代,与人私奔这样的事儿传出来,名声几乎就全毁了。要不是北家颇有手段和财力,北若卿现如今只怕是要被人戳断脊梁骨。
牢房阴暗,走廊间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骚臭味儿和血腥味儿交杂在一起,直令人作呕。
北擎夜将自家妹子护在身侧,在狱卒的带领下一路来到关押小白脸的牢房。那是间单独的小牢房,除了一席茅草,便是一个夜壶。刚一走近,又是一股令人隔夜饭都想吐出来的味道。
当日北若卿投湖之后,这小白脸便不知所踪。结果次日,就被北大公子派人给抓住丢进大牢里了。这些字画和银枪,也是昨天夜里北大公子装神弄鬼吓唬他,才问出来的。
牢房门打开,北若卿径直走了进去,北擎夜给狱卒递了银子,狱卒这才退了出去,给金主大大留足够的空间办正事。
昏暗的牢房里,坐在草垛上的男子一身狼狈,模样瘦削,那坐姿,尤像是个姑娘家,斜倚三分情,身段儿妖娆,像是个练家子。
北若卿上前两步,弯腰蹲在小白脸面前,吸了吸鼻子,指着自己,一本正经道:“你觉得我值多少钱?”
男人缓缓抬起头,翘着兰花指,翻了个白眼,鄙夷道:“你是哪根葱?”
葱?
北若卿上下将自己打量一番,身段纤细匀称,要胸有胸,要臀有臀,正常的葱能长成她这样?北若卿当即不乐意的翻了个白眼,鄙夷出声:“我是你大爷!”
她将袖子里的画像帕子和银票丢在地上,努努下巴,问:“听说你要跟我私奔?”
话落,小白脸动作一顿,随后忽然扯起嗓子干嚎一声,“我的心肝儿宝贝儿啊,你可算是来了,我想死你了……”
这个翻脸跟翻书似的,前一刻还老子跟你不熟,没事儿别哔哔,一转眼就是心肝宝贝甜蜜饯儿的,唱戏脸谱都不敢这么玩的吧?
眼瞅着小白脸扭着腰就要扑上来,北若卿拎起裙子抬起脚,还没伸腿儿呢,下一刻,一条大长腿便踹了出去。
北若卿一侧头,便看见自家大哥慢悠悠的收回腿儿,而地上,那小白脸涨红了脸,趴在地上挣扎了两下,这才艰难的爬了起来。
“在下知道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北家这样的大户,可我待卿儿是真心的,她就是我的心,我的肝儿,我的白月光,红朱砂。”
小白脸说完,还不忘擦了擦眼睛,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不得不说,这小白脸虽然风尘气息实在是浓烈了些,可就凭这副雌雄莫辨的长相,随便大街上忽悠两个单纯小姑娘那是不在话下的。更何况,这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德行,更是牛的一逼。
但是问题是,大哥,你要哭就哭,怎么光打雷不下雨呢?
北若卿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掏出两颗大蒜头,“人工催泪,你需要么?”
北擎夜的嘴角一抽,恨铁不成钢的捂着额头欲哭无泪,好歹也是首富之女,出门怎么还他么带大蒜头的?
不应该是黄金万两出手就是用银票砸死对手的吗?
小白脸擦眼睛的动作一僵,吸吸鼻子,故作深情的看着北若卿,“那倒是很不必了。能再见到你,我也算是无憾了。”
北若卿猛地一个白眼翻过去,“我给你个机会,说清楚,这画像,帕子,银票都是谁给你的?又是谁让你如此污蔑本小姐要跟你私奔的?”
她可不是三岁傻子,凭外面流言蜚语,她就认了这个锅。
小白脸眉头微不可查的一蹙,眼底一抹诧异一闪而过,片刻,他眨眨眼,无辜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还敢装傻?
北若卿不由得气笑了,她从怀里摸出一张千两银票,上面有北家钱庄的专属印章,随时都能直接兑换银钱。这样的银票,在整个天庆朝都已普及,只要是有钱庄的地方,都能兑换。
“现在呢?”
小白脸干咳一声,别开视线,“我对你的真心,是金钱无法衡量的……”
‘啪’的一声,又是一张千两银票拍在他面前。
北若卿居高临下,身上散发着满满的铜臭味儿,她眉眼弯弯,“说实话。”
嘴硬的人,她北若卿见多了,对付这种人,北小姐从来不来硬的。因为一个人若有贪念,就必将毁在自己的贪念之上。
小白脸起先还姿态强硬,一口咬定就是就是北若卿与他书信相恋,与她商定私奔,最后私奔未遂,她自己投湖。
可当北若卿将银票加到三千两时,小白脸的眼睛里已经没有理智了,只剩下金灿灿的贪婪,一时没守住防线,便和盘托出了。
原来他在今日之前,压根就没见过北若卿。之所以一口咬定自己跟北若卿有一腿儿,不过是因为有人给他银钱赎身,让他故意闹大事情,损害北若卿的名节,至于后面的事儿,他也不太了解。
最重要的是是,这厮根本不是什么落地秀才,而是个不折不扣的风尘之人,只要给钱,演演戏随便说两句话,对他而言何其简单。
可他却不曾想过,这种事对一个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
北若卿深吸了口气,将心底的寒意按下。
她扭头幽怨的瞪着自家兄长:“咱爹在外面没有私生子吧?”
据说她是北家第一继承人,万一有个私生子什么的为了争夺家产做出这样的事儿,好像也说得过去。
当即,北若卿脑门一疼,换来了北大公子的一记板栗,“你脑子里是在养猪吗?咱家要有私生子,还轮得到我坐镇家中吗?”
一提起这茬,北公子就格外的心痛。
哎,他本想出去闯荡江湖,可惜,离家出走多年未遂,只得在家中乖乖当个富二代。
北若卿将纸笔给小白脸备好,待他将来龙去脉写清楚,并且签上大名之后,这才将银票递给他,转身拿了东西便走。
临出门时,北若卿忽然回过头来,看向牢房内的小白脸,又问:“现在知道,北若卿值多少钱了吗?”
小白脸一头雾水,试探道:“价值,三千两?”
什么?
北若卿当即便要转身回去把这厮揍成个三千两,她首富之女,就值这么点钱?然而不等她动作,就被北擎夜一把拎起来给拎了出去。
回府的马车,一路出奇的安静。
北若卿原本觉得,这件事查清楚之后,也算是对原主有个交代了。可眼下看来,事情好像比她想象中的更复杂。跟小白脸私奔一事儿算是有个头绪了,可投湖自尽呢?原主为何要投湖?
同样陷入沉思的,还有北大公子,北擎夜摩挲着下巴,忽然开口道:“你说,会不会是家中出了叛徒?”
“北凝恩?”北若卿闭着眼,摇摇头,“北凝恩有贼心没贼胆儿,她想要的,不过是北家大小姐的名头和属于我的一切。至于安排投湖这些谋害我性命的事儿,她那脑子想不到。”
虽然北若卿也不过是见过她一面,可北若卿看人从不会错。北凝恩有野心,有不甘,也有冲动,可终究没那么大的胆子。尤其是,她若真想要北若卿死,相处十多年,早有机会动手。
北擎夜点点头,深以为然道:“说的也是。”
突然,北擎夜似是想到什么一般,猛地凑近北若卿,盯着北若卿的脸,一字一句道:“败家子儿,你刚才可是一挥手,便败了三千两啊!”
北若卿一个机灵回过神来,摸摸鼻子,从怀里摸出三张银票,一脸无辜道:“我原本准备了六千两的,谁想到他毅力那么差,三千两就招了。”
“你还挺得意是吧!败家子儿,都是谁教你的!”
“马爸爸们教我,要用最小的投资获取最大的利益,啊啊啊,别捏脸!老娘的盛世美颜啊!”
马车中,一阵闹腾。沉重的气氛转眼消失殆尽,只剩下兄妹二人的打闹声回荡在长街之上。
马车刚在北府门前停下,远远的,管家便跑了过来,高声呼道:“小姐,公子,宫里头来人了!”
北若卿刚跳下马车,还没站稳,一回头,便看见一溜貌美无比的宫女,站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北府门外,街巷宽敞,百姓们来来往往,偶尔兴致大发的时候还会来府门前拜一拜,俗称拜财神。
只不过今日,一队穿着华丽的宫人堵在北府门前,为首的是个年长的老嬷嬷,手上捧着一个朱红色木匣子。
那嬷嬷的脸像是一块涂了脂粉的枯木,皱皱巴巴的,却依旧白亮的吓人,见到北若卿,面无表情也不甚恭敬的朝着北若卿规矩的行了一礼,“北小姐可叫老身好等。”
北若卿脚步一顿,站在原地定定的盯着嬷嬷看了几眼,忽然,她拎起裙子快步迎了上去,“哎呀,这不是凤仪宫的朱嬷嬷么?”
‘噗嗤’一声,北擎夜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凤仪宫就没一个姓朱的!
那老嬷嬷像是被人打了脸一样,当即枯木般的脸一点点皲裂开来,深吸一口气,依旧不冷不热道:“小姐认错了,老奴苟嬷嬷。”
有啥区别么?不都是四条腿儿的?
北若卿视线扫了一圈在场的宫女,朝着苟嬷嬷招招手,“哎,苟嬷嬷今天来,是来观光还是选秀?”
“放肆!选秀乃陛下钦定之事,我等怎可妄议。”
苟嬷嬷当即怒喝一声,这嗓门一个不受控制,就大了些。
北擎夜当即冷冷的看了过来,“苟嬷嬷,我家妹妹胆子小,您可别吓着她。”
北家现如今的地位在天庆朝非同凡响,苟嬷嬷不过是仗着自己是皇后身边的老人,这才摆了几分架子。此时北擎夜一出声,她这才收敛几分,挺直了脊背,扬起下巴,朗声道:“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特意送来赈灾银两。娘娘说了,北小姐的藏画乃是上品,献画之举又是为了赈灾筹措银两,娘娘自然要有所表示。”
北府附近围观的吃瓜群众本也好奇,今日宫中这么大的阵仗是做什么呢,此时一听,这才恍然大悟。
搞了半天,竟是皇后娘娘给北家送赈灾的银钱了啊。
闻言,北若卿两眼立马泛出金光,就跟整个人都掉进了金窟窿里了一样。一万两,对北家而言,九牛一毛。
赈灾,也绝不可能只出这么点银钱。
不过,眼下既然皇后大张旗鼓的把银子送来了,她要是不做点什么,还真对不住皇后娘娘这么大的排场了。
北若卿上前一步,一手拉住苟嬷嬷,礼貌道:“民女替百姓谢过皇后娘娘,实不相瞒,我这里还有不少藏画,娘娘若是喜欢,常来呀。”
常,常来?你当皇后娘娘是开钱庄的啊!
苟嬷嬷一口老血堵在胸口,要不是北若卿这张脸实在是太过纯良无害,且太过金贵,她这一巴掌便要打上去了。
天底下怎能有如此不知好歹的东西?
北若卿将苟嬷嬷眼底的不屑和厌恶尽收眼底,面上笑嘻嘻,心底更嗨皮。
苟嬷嬷艰难的扯起唇角,脸上的脂粉都快挤掉了,皮笑肉不笑道:“奴婢会替北小姐转达的。”
说罢,摆摆手,命人将银子放下,福了福身子便要离开。
然而,不等苟嬷嬷转身,胳膊上再次传来一道拉力。身后,北若卿柔声道:“嬷嬷,还有个事儿麻烦您帮个忙呗?”
苟嬷嬷直觉不妥,正要拒绝,却突然听见一阵锣鼓声起,不知是谁,在巷子不远处的街头放起了鞭炮。
而此时,本应该在北若卿身边的北家大公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一时间,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大红的绸缎瞬间从北府里面铺了出来,挂在了北府墙头。
北若卿勾起唇角,拍拍手,府内,一群下人手抱着一捧幅字画出来,然后将字画塞到苟嬷嬷带来的宫女手里,又立马鱼贯而入的钻进府里。
“北小姐,您这是?”
苟嬷嬷话说一半,手上突然一沉,一块木牌便落在了她手中。那木牌子上,郝然清晰的写着几个大字:名家字画,统一八折!
霎时间,苟嬷嬷的一张脸五颜六色,变幻莫测,她作势便要扔了手中的东西,沉声道:“北小姐,我等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即便身份卑微,却也不是随意什么人都能够差遣的了的!”
北若卿点点头,“嗯,我知道啊。”
不是贴身的她还不用呢。
一早她就研究过了,无论是朝臣还是内宅女眷,但凡是皇宫里的人,能被他们撞见的,哪怕就是个刷马桶的,他们也会小心的收买着,谁知道哪天就能用上呢。
瞅准这一点,北小姐今日就是要借凤仪宫宫女的身份,来给她的第一桶金添把火。
只要是做生意,岂能没有噱头?
苟嬷嬷见北若卿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面色铁青,“既然北小姐知道,那就请北小姐自重,我等还要回宫复命。”
突然,北若卿语气一沉,云淡风轻道:“可我记得,我是七王爷的未婚妻,算起来,也就是将来七王府的女主人,苟嬷嬷的意思是,未来的七王妃使唤不得自家母后宫中的宫人吗?”
皇后疼爱七王爷,人尽皆知。不管这其中真假,至少这个口碑是出来了。
今日苟嬷嬷除了顺从,别无选择。
“走过路过,名家字画,凤仪宫宫女集体代言产品,欢迎新老客户选购。”
北若卿早早的就写好了宣传语,此时清一色绝美的宫女们堵在北府门前,加上特意营造出来的轰动效果,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那些故作风雅,或是想要借此机会跟北家,凤仪宫攀上些关系的人就已经赶了过来。
一时间,北府门前,车水马龙,多少人骑着马赶着轿子飞奔过来,生怕晚了就赶不上了。
而这些人中,唯有苟嬷嬷一人,黑着脸,捧着八折的牌子站在门口,无人问津。
人群后,北若卿心满意足的看着眼前的热闹,嘴角不动声色的弯了起来。
“三王爷的字画就这么卖了,你不心疼?”
北擎夜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柔声问道。
北若卿翻了个白眼,“这堆破纸,留在家里占地方么?”
北擎夜看着眼前的盛况,不由得笑了起来:“你怎么就确定这些东西一定卖的出去?”
毕竟每幅画的价钱还都不低。那日北若卿让下人将玉墨严的字画重新装裹时他就好奇了,没想到却是为了今日做准备。
北若卿解释道:“道理简单,有多少人想巴结皇后没有门路的,不能投其所好,又有多少一门心思想把自家女儿塞进后宫的,今日也算是个机会。”
“那若是皇后今日不派人来呢,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字画?”
“送给陛下。”
“什么?”
“全天下都以为,三王爷是我的心头好,三王爷的亲笔字画于我而言,跟他本人无异。我将自己的心头好献给陛下,这份真心,别无替代的了吧?”
北若卿狡黠的小眼神一闪一闪的,晃得北擎夜都有些迷糊了,他家妹子总算是长大了啊,老哥哥欣慰了。
售卖活动进行将近尾声,字画也被抢购的差不多了。北若卿正准备鸣金收鼓,打道回府,谁知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哒哒马蹄声。
人群不由自主的让开一条道,给来人让路。
北若卿顺着人群方向看去,却一辆奢华的马车正朝着北府驶来。
那马车,北若卿认得,那他么不是玉紫赦的马车又是谁!
玉紫赦,提起这个名字,北若卿就有种想要冲上去把这厮撕碎的冲动。
见面就是一万两,她与这位见了三面,已经没了两万两了,他么的,天上下银子都没这么浪费的!
北若卿正要上前,却不料突然间,挤在北府门前的千金小姐夫人们一窝蜂的涌了上去,“七王爷,七王爷!”
“七王爷,奴家尚未婚配,七王爷瞧瞧奴家!”
“七王爷好帅!”
……
一时间,满天的香囊朝着玉紫赦的马车砸了过去,那满天的香包雨,要不是姑娘家的力道不算大,北若卿都怀疑那马车会不会被砸个窟窿出来了。
等了一会儿,见姑娘们的热情似乎还没消散,北若卿百无聊赖的凑到自家兄长身边,“这么多香包,他会不会被熏死呀?”
那不就成了史上第一位被香包熏死的男子了?说不定还能名垂青古呢。
北擎夜撑着下巴,思索片刻,酸溜溜道:“祸害遗千年,他这样的还有的熬呢,放心啊,你守不了寡。”
话音刚落,北擎夜的耳朵就惨遭毒手,被北若卿一把拽了过去。
而此时,七王爷的马车还在艰难前行,地上堆满了香包。
也不知道今天这北府是要做什么,怎地这么多人?
尘风面无表情的驾着车来到北府门前,屏住呼吸,低声开口道:“主子,到了。”
“嗯。”
马车内,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这声音刚出口,便又引起一阵浪潮。
马车内,一道清冷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玉紫赦优雅下车,目不斜视径的朝着北若卿走去。
瞬间,周围像是凝结了一层冰一般,就连气温,都陡然下降了十几度似的,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开,给这位七王爷让路。
北若卿正抱着胳膊站在府门前,此时扭头看了看身后,除了北府,好像也没有别的府邸了。
难不成这厮今天是来找茬的?
北若卿脸一沉,撸起袖子就要拦上去。
然而,她还没动,身侧,北擎夜便热络道:“什么风把七王爷您吹来了?我家妹子正念叨您呢。”
念叨个屁!她恨不得一股龙卷风把这厮吹到隔壁海岸去。
北擎夜说完,眨巴眨巴眼,朝着苏冥朔声音不咸不淡道:“七王爷今天来,是为了那天夜里的事儿吗?”
此话一出,瞬间,周围无数道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朝着北若卿投了过来。
北小姐欲哭无泪,捂着脸欲哭无泪。她不要面子的啊!这种大半夜爬人床还下错药的事儿,一定要说出来吗?
好在七王爷是个讲究人,闻言不过是冷冷蹙眉,绕开北擎夜朝着北若卿走了过来。
他每走一步,衣衫下那条大腿便若隐若现,活像是一根成熟的腿儿精。北若卿抹了把鼻子,心神荡漾。
“带路。”
冷不丁的,头顶突然传来玉紫赦那清冷的声音,北小姐一个机灵回过神来,懵逼道:“带什么路?七王爷走错门了吧?这可是北府。”
据说玉紫赦这么多年,除了皇宫,七王府,别人家他是半步都不曾迈入过。可北若卿就奇怪了,玉紫赦这满肚子坏水的家伙,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宅男啊?怎么可能不出门?
半晌,玉紫赦这才垂眸看向北若卿,凉凉道:“拜你所赐,本王,被抄家了。”
他话落,一道圣旨便扔了过来,北若卿急忙接住,打开一看。
那圣旨上,郝然写着几个字:七王府一应财务,充入国库,为赈灾所用。
赈灾,赈灾……
当今皇帝是不是脑子有坑啊!赈个灾,至于把自己亲儿子弄成流浪汉吗?
北若卿一句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玉紫赦便打断她的话,道:“既有婚约在身,从此以后,我便与你同住。”
‘轰’的一声,北若卿瞬间像是遭了雷劈,把她轰了个外焦里嫩,她张了张口,“你,你说啥?”
玉紫赦淡淡重复道:“本王,与你同住。”
“砰”的一声,北小姐两眼一翻,一跟头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北若卿醒了。
然而屋内,似乎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
根据合理推测,北若卿认定,这视线的主人除了玉紫赦,再不做他人想。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玉紫赦他入赘了?
堂堂七王爷,难道就只有七王府这一处府邸吗?
按照小说中的正常推理来说,王公贵族,不应该名下产业无数,随手一出就是黄金万两?为什么玉紫赦这厮的打开方向完全不同啊?
北若卿欲哭无泪,正准备继续装睡,只听玉紫赦淡淡道:“若是醒了,便出去。”
等等,出去?这不是她的院子,她的地盘吗?
北若卿猛地一头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对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本小姐的底盘,本小姐的院子!”
‘哗啦’一声,一张欠条被拍在北若卿的面前,欠条的最后,白纸黑字的写着一句话:“此欠条,可以同价值物品相抵。”
北若卿心下咯噔一沉,“这什么意思?你不会想要本小姐以身相抵吧?我告诉你,本小姐乃是无价之宝……”
“此处,归我。”
不等北若卿长篇大论的发表完感慨,玉紫赦便冷静的打断她,随后施舍的丢下一个白眼,“现在,出去。”
他么的,鸠占鹊巢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她怎么不上天呢?北若卿撸起袖子,猛地冲上前去,突然扯开嗓子干嚎一声,“七王爷啊,实不相瞒,这院子是我家已故的母亲留给我最后的回忆了,你若是真想换个可容身的地方,北府其他院落随便你挑。我家兄长的正容院就十分符合您的气质,您不然考虑考虑?”
屋内,只听得见北若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当真是闻着断肠见者流泪,不哭不是人啊。
然而,玉紫赦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看着某只把自己袖子当成抹布的小野猫,脑门一阵青筋跳动。
“松手。”
北若卿咬紧牙关,哭的更卖力了,“王爷啊,您有所不知,每到深夜,这院子里就会出现怪事儿,听说早些年,这院子里还闹过鬼呢。我着实是担心这些东西冲撞了王爷您尊贵的身躯啊。王爷~”
玉紫赦简直要被气笑了,他倒是没发现,北府千金,还是个能唱戏的。
按耐住甩袖的冲动,玉紫赦悠悠的转过视线,冷冷扫了北若卿一眼,似笑非笑道:“哦,那不如你留下来给本王镇宅辟邪?”
‘噗’……
北若卿猝。
这该死的魂淡,居然说出这种丧尽天良的话!
是夜,北小姐一步三回头的抱着自己的小铺盖,恋恋不舍的挥别自己的主屋,朝着旁边的厢房艰难挪去。
天苍苍,夜凉凉,北若卿卷着被子,缩在厢房宽敞的大床头,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交代道:
“明日三更,敲锣打鼓,请七王爷安。”
小鱼儿拿着小本子,默默记录下来。
明日三更,请七王爷安。
道具:锣鼓。
北若卿又道:“七王爷味重,喜辣,早膳重辣重盐。”
小鱼儿刷刷的记录,七王爷重口味,不能吃肉。
北若卿:“七王爷喜欢热闹,明日北府架戏台,唱大戏热烈欢迎七王爷。”
小鱼儿刷刷的记录,记完,拍拍胸脯,“小姐放心,奴婢保证完成任务。”
北小姐松了口气,“乖,好好干。”
他玉紫赦敢抢她地盘,她就敢好好‘照顾’七王爷,让他自动让出地盘。
夜深,北府灯火尽灭,寂静笼罩,寒雾渐深。
此刻,北若卿早已熟睡。
然而就在这时,‘咯吱’一声,屋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人借着月色,缓缓走了进来。门外的风吹起帷幔,
不多时,北若卿屋外门缝里,一阵白色的烟雾弥漫进来,很快便散布满了整个屋子。门外有人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借着月色走了进来。
迷迷糊糊间,北若卿好像看见一个男人掀开帷幔走了进来,男人一袭黑色长衫,墨发如瀑,用一根白色的绸缎绑着,姿容绝丽,宛若玉人儿。
北若卿一时恍惚,竟是没分清这时梦境还是现实。
她傻乎乎的咧开嘴角,朝着小美人儿叫道:“这是哪家的神仙?怎么入了我的梦了?”
砸吧砸吧嘴,北若卿翻了个身,继续睡。
屋内,香炉里袅袅青烟升起,桌子上摆着些许果子,玉紫赦将一颗夜明珠放在桌子上,瞬间,屋内亮如白昼。北若卿只是不适的皱了皱眉,却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玉紫赦在床边坐下,目光复杂的看了眼北若卿,随即抬手缓缓的解开自己的外衫。他手指纤细,仿佛是玉雕的一般。
待衣衫解开,玉紫赦不紧不慢的将衣衫丢在一旁,随后弯腰去掀北若卿的袖子。
女子胳膊纤细,好像轻轻一折就会断似的。北若卿皮肤偏白,皓腕如雪,若非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弱女子,当日徒手拆了他七王府的大门。
玉紫赦面不改色的移开视线,随后从袖子里拔出短刃,寒光一闪,正要朝着北若卿的手腕上划下去,一声尖叫响彻云霄:“救命啊!非礼啊!”
四目相对,两脸懵逼。
北若卿满脸惊恐,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不可置信道:“大哥,我明白你被抄家心里难受,可我是无辜的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抄家?
玉紫赦轻哼一声,抄家的旨意的确是皇帝下的,理由只一条:光棍二十年,未婚妻还要退婚,朕没你这个儿子!
于是,七王爷一怒之下,请旨抄家。
此事倒没公开,只不过现如今宫内外多有传闻,说是七王爷彻底的要被赶出京城了,皇位,已然是三王爷囊中之物了。
玉紫赦淡淡道:“本王知道。”
说着,他褪去鞋袜,端正的坐在北若卿身侧,手上还有把明晃晃的刀子。
北若卿吸吸鼻子,欲哭无泪,这情景有点渗人啊。
“大哥,你要是想谋财,那你找错人了,我兄长是北家的合法继承人,整个北家都是他的。你要是劫色……咳咳,大可不必如此粗鲁,咱们好商量。”
这个女人,胡说八道些什么?
玉紫赦脸色铁青,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身为女子,你可知何为矜持?何为廉耻?”
“矜持就是美人儿不动我主动,廉耻便是爱美之心不可耻,甘为美人抛节操。”
北若卿对答如流,一副地痞无赖样。
七王爷虽见过无数女子,也有各种女子想尽办法想要与他亲近一二,然而在七王爷看来,世间之人只分为三种:男人,女人,北若卿。
他就没见过比北若卿还厚颜之徒,深吸一口气,某王爷耐着性子警告道:“你若是闭嘴,今日便能少吃些苦。”
玉紫赦说完,便见北若卿已经乖巧的躺好,自顾自的解起了衣服,一派坦然道:“哎,这种事儿何必动刀子,你情我愿不好吗?少年人,我懂你,火气重对不?别怕,姐姐教你。”
某王爷眼角眉梢,隐隐抽搐,“你在干什么?”
北若卿忽然凑近,一把揽住玉紫赦盈盈可握的小瘦腰,吐气如兰道:“小乖乖,装什么糊涂,不就是节操么?呵,姐姐我没有~”
她说着,猛地一个用力,一个翻身便将玉紫赦压住。
北若卿撑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秀色可餐的男人,“大半夜的,谁让你不学好,学人家爬床?今日既然上了姐的床,生死可就不由天了。”
大半夜的,不敲门也就算了,居然还妄想爬她北若卿的床?当她是什么随便的人吗?不好意思,她还真是。
玉紫赦深吸一口气,将手上短刃攥紧,“放肆,你以为本王找你是做什么?”
北若卿幽怨的瞥他一眼,“不要问,我都懂。”
玉紫赦一张冰冷的脸蛋黑的宛若锅底,懂?她要是能懂,母猪都会上树了。
突然,玉紫赦弹指在北若卿腰间一点,北若卿身子忽然一软,整个人软绵绵的趴了下来,砸在玉紫赦的身上。
“你还想来这套?小伙子会的挺多啊。”
某王爷咬牙切齿,深吸一口气,冷声道:“闭嘴。”
“这种事儿,不应该叫出来吗?”
某王爷深吸一口气,一手握住她的手腕,手上短刃一动,‘刺啦’一声……
“啊啊啊!”
一阵杀猪般的叫声,瞬间响彻七王府。
一时间,七王府内,灯火通明……
北府地处京城黄金地段,周围住着的,不是权贵便是名流。深更半夜,突然传来这么一嗓子,饶是隔壁睡熟了的看门狗都被吓醒了。
不过谁也不敢去打听北府的热闹。
北若卿盯着自己正在冒血的手指,脸都白了,“玉紫赦,老娘跟你势不两立!”
说着,她猛地一个横扫腿儿过来,朝着玉紫赦的胸口便狠狠的踹了过去,然而,玉紫赦身子微微一侧,抬手便捏住了她的脚踝。
玉紫赦淡淡瞥她一眼,冷声道:“别动,本王会考虑轻一点。”
屋外,一道妖冶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趴在了门上,正捂着嘴偷听屋内的动静。
轻点?
这玉紫赦还是个会疼人了,看来自家妹子不会吃苦了。
可惜屋内,全然没有粉色小泡泡,倒是充满了硝烟味儿,北若卿气的脸色通红,活像是一只煮熟了的螃蟹,她咬咬牙,没好气道:“轻你大爷!半夜三更,孤男寡女,本小姐人还在你床上,说出这等话来你也不怕遭雷劈吗?
玉紫赦深吸一口气,忍住一巴掌将身下这人拍晕的冲动,冷声道:“你我有婚约在身,即便半夜三更,也合情合理合法。”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怪怪的?
思及此,北若卿猛地一手揽住玉紫赦的脖颈,将人往下一勾,她本就力气大,此时突然发难,玉紫赦一时不察,竟是被她勾到怀里,两唇相碰,温热绵软,带着点浅浅的甜味。
北若卿得意的在他唇上舔了一口,笑道:“你个吃素的小老虎,还敢在本小姐面前作威作福?”
七王爷的确一直是只吃素的老虎。至少在跟北若卿纠缠上之前。
此时此刻,玉紫赦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要燃烧起来,他紧蹙眉头,正要起身,冷不丁的却被北若卿一口咬住唇瓣。
“嘶”的一声,玉紫赦吃痛,脑袋微微一侧,躲开了北若卿的唇,“放肆!”
“小美人儿,你就只会说这句话么?说说看吧,你没事儿非要住在我北府,半夜三更爬上我的床,到底是垂涎我的美色,还是别有所图?”
她北若卿可不是傻子。堂堂七王爷,就算是再不受宠,也不至于无端的被抄家了。就算是真的倒了血霉,被抄家了,那也不至于非要赖在她北府。况且,试想大晚上的,一个生的貌美的男人拿着刀子进了你的房间,这不是有病吗?
综上所述,北小姐得出结论:这玉紫赦,有猫腻。
见状,玉紫赦忽然扯起嘴角笑了出来,他瞥了眼北若卿,随后冷静的握住她正在冒血的手指,轻轻舔舐一口。
北若卿猛地一个机灵,咬着唇没说话。
“还不算笨。”
玉紫赦起身,云淡风轻的说道。说罢,他将短刃扔在地上,施施然的走到一旁坐下,“也算不得聪明。”
这算是夸人?北若卿冷冷的翻了个白眼,“你到底想做什么?”
“留在本王身边。”
玉紫赦冷不丁的开口,打断北若卿的话。
七王爷开口,语出惊人。
北若卿目瞪口呆的盯着玉紫赦看了半晌,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你,你说什么?”
他该不会是傻了吧?也没听说过有什么病是突然令人痴呆的啊。
玉紫赦的视线悠悠的落在北若卿的手指上,这几日缠绕在他心尖的疑惑瞬间都解开了。
难怪她可以靠近自己。难怪她可以与她亲近。
原来,竟是她的血吗?
他本来只想试试,却没想到,误打误撞的,竟然真的是因此。
玉紫赦抬眸看向北若卿,一字一句道:“本王,要你。”
“啊?”
突然,“砰”的一声,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屋外,风风火火冲进来的那人一脸欢快,一袭金灿灿的华服衬的那人跟只金孔雀似的。
此人一进门,便朝叫道:“好你个玉紫赦,我当你半夜安的什么心,果然是觊觎我家卿儿!这天底下,只有我家卿儿能下手的道理,没有旁人觊觎她的道理!”
说完,玉紫赦死死地盯着玉紫赦,像是能把人盯出一个窟窿来似的。
一盏茶后,北若卿徘徊在屋外,一脸痛心疾首的看着紧闭的房门。
该不会打起来吧?
殴打皇室应该算是死罪?
不多时,房门打开,玉紫赦率先出来,北擎夜紧随其后,一脸心情愉悦,也不知道达成了什么算盘。
“七王爷莫要忘了自己所说的话。”
玉紫赦脚步微微一顿,视线扫过北若卿,随后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北若卿有种自己被人卖了的感觉。还是那种被人卖了,还不知道卖了多少钱的那种。
待人离开之后,北若卿将自家哥哥一把拽进屋里,“你跟他说什么了?”
北大公子悠闲的靠在软塌上,指了指不远处摆着的瓜子,道:“别急,先给我剥点瓜子。”
北若卿无奈,只得抓过一把瓜子,愤愤的剥了起来。
北擎夜勾唇一笑,这才娓娓道来。
“玉紫赦有病。”
北若卿猛地一记白眼过去,“我知道。他不仅有病,他还没药。”
北大公子怪异的瞥了北若卿一眼,继续道:“没错,玉紫赦每月都有几日,浑身剧痛不止,内息紊乱还吐血,更可怕的是,他还不能亲近女人。”
还有这种病?听起来跟来大姨妈似的。
北若卿突然想起那日自己扑倒玉紫赦时,他那错愕的眼神,难道是因为……他犯病了?
这个认知,似晴天霹雳一般,直击北若卿的天灵盖。
所以说,她居然泡了个病娇?
见北若卿一脸吃瘪的模样,北擎夜叹了口气,起身揉了揉北若卿的脑门,柔声道:“傻丫头,你还小,不懂。这天底下,若是真有一人能护得住你一生一世,除了他,再无他人。”
说罢,北擎夜拍拍袖子便要离开。
独留北若卿一人还站在原地风中凌乱,怎么就他一人了?
他三头六臂还是金刚不坏啊?
大哥你说清楚啊!
次日一早,北小姐尚在做梦。梦境中,她被某王爷绑在树上,下面生着火,旁边还放着各式调料以及一把明晃晃的短刃。
某王爷冲着她诡异的笑,一边咂嘴感慨:“肉质细腻,入口即化,不错。”
那画面,生生的把睡梦中的北若卿吓出了一身冷汗。
梦还未醒,只听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声。
小鱼儿扯着嗓子,复读机似的声音,刺透墙壁,传了进来:“我家小姐请七王爷安!”
一盏茶后,北若卿拎着一个板凳,蓬头垢面的从屋内出来。
小鱼儿正敲锣打鼓正欢快,冷不丁的一扭头,撞见自家人不人鬼不鬼的小姐,当即吓的花容失色,一屁股跌在地上。
北小姐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扰人睡眠者,杀无赦。
大抵是被北若卿眼中的杀气吓到,小鱼儿缩了缩脖子,连忙撒丫子就跑,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喊道:“请王八安,请王八安……”
得,吓疯一个。
北若卿丢下凳子,转身睡回笼觉去也。
自从七王爷入住北府之后,北若卿在府中的地位直线下降。
原先北府以她为尊,什么好的东西,都紧着她这边挑。现如今倒好,玉紫赦虽然被抄家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王爷。别说是好东西了,就连长的好看点的婢女,都削尖了脑袋的往玉紫赦跟前窜。
于是乎,北小姐特意在自己小院门前挂了个牌子:请排队买票,三人同行可九折优惠。
众人虽不明白九折优惠是什么意思,可经历过前些日子卖三王爷字画的统一八折,倒是也能融会贯通,明白个大概了。
这牌子一挂出去,瞬间,院子门口清净了许多。
北若卿的书房内,男子一袭素雅长衫,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随意往那儿一坐,便是一副赏心悦目的风景。
尘风从外面回来,脸色漆黑:“主子,北小姐在门口挂了一块牌子。”
玉紫赦自然知道那是什么牌子。三人行可九折?
怎么,她是把他当做可观赏的猴子,人多还给优惠了是么?
思及此,玉紫赦将手上的朱笔一放,“其他人呢?”
七王爷身边向来都有暗卫暗中跟随,这些人,最多不会离开主子范围十米之内。可今日,玉紫赦却丝毫没有感受到他们的气息。
闻到这儿,尘风脸色顿时五彩缤纷,他犹豫了下,忍着眼角的抽搐,面无表情道:“主子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北府后花园内,有一处凉亭,隔得老远,都能听见凉亭那处传来的呼声。
“小姐加油,小姐加油!”
北若卿撅着屁股,半边身子压在桌子上,一边啃着梨子一边漫不经心道:“大哥,你行不行啊?”
她对面,一黑衣男子脸被憋得通红,咬紧牙关,双手抱住北若卿的拳头,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却也没能把北小姐的一只手腕掰下去。
偏生北若卿还一副轻轻松松,老娘根本都没用力的模样。
这黑衣男子,正是玉紫赦手下的暗卫。
平日里,以一敌十,双手举鼎,不在话下。
可今日,却栽在了北若卿手里。
北小姐扔了手里啃完的梨子,勾唇笑道:“不然,你们两个一块上?不然看起来好像是我欺负你一样。”
欺负?
被点名的暗卫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难道现在看起来就不像是在欺负了吗?
北若卿的身后,一群婢女高声欢呼,而她们边上,还开了一个赌局。婢女们多数都买的暗卫赢。
这也难怪,毕竟七王府的暗卫,论武功才学,那是一顶一的。论起外貌来,竟是也不差。
也不知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还是七王爷其实是个隐藏着的颜狗,他手下的暗卫,几乎没有拿不出手的。
北若卿百无聊赖,任凭对面的人用尽吃奶的劲儿,北小姐偏生不动如山。当然,就是肚子有点饿。
就在这时,身后,一道冷的都要掉出冰渣子般的声音忽的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紧张的氛围忽然凝结成冰,暗卫身子一僵,听到声音,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急忙直起身子,顺带着,还被北若卿掰着手腕拍在了桌子上。
北小姐慢悠悠的转过身,红着眼恶狠狠的瞪向这鸠占鹊巢的魂淡,没好气道:“掰手腕,没见过?”
这种活动,多数是在军中流行。毕竟军营里,也没个什么消遣娱乐的节目,将士们闲来无事,便喜欢掰掰手腕打打架,促进袍泽之情不说,还能互相提高一二。
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
可是,这里是京城,是首富北府,不是军营。
玉紫赦迈着修长的腿,缓缓步入亭中,目光在赌桌上微微一怔,漫不经心的将银子放在了北若卿的名头上。
北小姐顿时眼珠子瞪大,“你做什么?”
玉紫赦淡淡一扫,面不改色道:“本王买你赢。”
此话一出,在场的丫鬟下人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他们,此时只看得到满天飞的粉红泡泡。
七王爷对小姐也太好了吧?好像有种全天下都不信你,但是本王挺你的既视感呢。
然而,只有北若卿清晰的捕捉到了某人一闪而过的狡黠笑意。
这只没安好心的花毛狐狸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那桌子上,除了玉紫赦之外,唯一一个买她赢的人,那就是她的贴身丫鬟,小鱼儿。
暗卫兄弟闻言,当场都要哭了,弱弱道:“王爷……”
七王爷面无表情,一撩袍子,在一旁坐了下来,“比吧。”
输了的下场,不用说暗卫也心知肚明。
小鱼儿看了眼自家小姐,又看了眼未来姑爷,试探着拍了拍手,小心翼翼道:“小姐加油,小姐加油啊。”
北若卿哭笑不得,现在她要是加油,赢的钱得分玉紫赦一大半去,她倒是想加油,可一想到到嘴的鸭子要分一半给玉紫赦,她就觉得浑身软绵没劲儿。
偏偏玉紫赦还面不改色,坐在一旁,似乎完全是个看客。
北若卿瞥了眼玉紫赦,忽然笑道:“这一局,不如玩点别的?”
七王爷颇为意外,不由得扭头看向北若卿,笑问:“你想怎么玩?”
北若卿挑眉,一字一句道:“我若是赢了……”
她就如何?
玉紫赦不禁来了兴趣,不得不说,从前虽然厌恶北若卿,却好像从未发现过她如此有趣的一面。她瞧着,与之前似乎的确不太一样了。现如今,她眼中有光,有自信,更有主见。而不是从前那个仗着身份和金钱,跟在玉墨严身后的蠢笨小丫头。
待意识过来自己在想些什么,玉紫赦脸色微微一变,干咳一声,道:“你想如何?”
北若卿浅浅一笑,认真道:“我要小美人儿你,给爷笑一个。”
美人一笑,价值千金,更何况玉紫赦这种级别的,价值连城啊。
闻言,玉紫赦眼角一抽,目光冷冷的落在北若卿身上,半晌,这才似笑非笑道:“好。”
“主子!”
暗卫刚叫出声,玉紫赦便朝着一旁的尘风吩咐道:“你去。”
众暗卫中,尘风最稳,功力最为深厚,而且,尘风力大无穷,当年曾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
尘风微微颔首,上前一步,面无表情道:“让你。”
哟?
口气不小。
北若卿笑笑,无所谓道:“好啊,有便宜不占那就是傻子。”
重开一局,尘风隔着一块帕子握住北若卿的手,一声令下,两人同时使劲儿。
尘风起初并没把北若卿当回事儿。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这位北小姐,能够徒手拆们并非是北府大门年久失修的缘故,而是……她简直是个怪物。
北若卿一点点的用力,面不改色。
相反,倒是尘风的额头上,渐渐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脖颈上的青筋渐渐显现出来,手背一片青灰色。
旁人看不出什么,可玉紫赦却是一眼就看出,尘风落了下风。
可在看北若卿,除了眼神涣散,跟饿傻了的蠢鹅似的外,毫无异常。
她到底吃什么长大的?连尘风都奈何不得她?
玉紫赦尚未想明白,只听‘啪’的一声,尘风的手被拍在桌子上,北小姐摇摇晃晃的直起身子,眼里似乎都在泛着精光,直勾勾的盯着玉紫赦。
这眼神,似曾相识……
尘风一抱拳,不卑不亢道:“属下输了。王爷……”您要卖笑了吗?
当然,这句话尘风懂事的没有说出来。
玉紫赦微微蹙起眉头,嗯了一声,冷声道:“背过身去。”
他一声令下,在场众人本就碍于气压,连大声喘气儿都不敢,此时更是一溜儿的赶紧转过身去,生怕多看一眼,就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
北若卿摇摇晃晃的走到玉紫赦跟前,勉强捏起他的下巴,调笑一声,“小美人儿,给,小爷笑一个?”
玉紫赦蹙眉,忽然凑近自己面前那摇摇晃晃的小女人,低声道:“胆子肥了?嗯?”
突然,北若卿眼睛一亮,突然扑了上去,一口咬在了七王爷若隐若现的锁骨上。
众人只听‘砰’的一声,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急忙扭头。
谁知这一回头,便看见眼前这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小鱼儿捂着嘴巴,半晌,这才突然嗷的一嗓子喊了起来,大惊失色道:“不好了,小姐吃了七王爷了!”
拜小鱼儿所赐,当天下午,整个京城就传遍了,七王爷羊入虎口,惨遭北小姐狼吞。
至于这怎么吞的?
自己想去。
不过北府内,倒是一片凄凉。原因无他,因着北小姐咬伤了七王爷,这几日都被隔绝在七王爷百米之外,于是,便被北擎夜拎去自己院子里耳提面命的教育起来。
“我说卿儿,你就算是再怎么迫不及待,你好歹行事之前先跟我商量一二,我也好替遮掩啊。”
这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就算是想事后赖账也没机会啊。
北若卿只顾着吃,对自家兄长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北擎夜苦口婆心却被北若卿当成是空气,一时间哭笑不得,只得老实的坐在一旁,等自家妹子吃完。
不知过了多久,北若卿好不容易酒足饭饱,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嗝,这才恢复些精神气。
北大公子哭笑不得道:“你好歹也是北府的大小姐,没事儿跟他们比什么掰手腕?”
北若卿若有所思道:“我就是试试看,万一我跟玉紫赦打起来了,我能打得过他的几率有多大。”
现在确定了,玉紫赦身边的,一个比一个厉害,她除了一身力气,还有满身铜臭,就是个绣花枕头了。
北擎夜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道:“身为女子,你就不知道利用一下自己的优势吗?打打杀杀成何体统?这是打打杀杀的时机吗?”
北若卿一怔,“啊?那何时才是时机?”
北擎夜脑袋一扬,一本正经道:“那自然是趁着他熟睡的时候了。”
北若卿翻了个青天大白眼,忍住自己强烈的想要把北擎夜扔出去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滚。”
兄妹二打闹了一会儿,管家便送进来一份请帖,春日宴。
清宁郡主邀请北府小姐参加春日宴。
这个宴会,一般都是王孙贵族才能参加的,像北家这样的商贾人家,按理说是没资格的。可奈何北若卿作为商贾之女,不仅是七王爷的未婚妻,还是当今陛下的心尖肉,不知道的,只怕是要以为当今圣上,才是北若卿的亲爹呢。
北擎夜撑着下巴,翻了个白眼道:“一群花蝴蝶相扑,你要去吗?”
花蝴蝶相扑……这个描述,为何有点莫名的唯美?
北若卿抬起头,浅浅一笑,道:“为何不去?”
京城无人不知北府有两位小姐,这位清宁郡主倒是聪明,不知北府内北凝恩的地位如何,于是请柬上干脆写的是北府小姐这几个字,若是北若卿愿意带上这位养女,那便带上,若是不愿带,这也说得过去。
总之人家是做的滴水不漏,只看你想不想做个人了。
北若卿哂笑一声,叫来小鱼儿,低声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小鱼儿便转身离开了。
北擎夜挑眉,笑道:“你又盘算什么坏水儿呢?”
知妹莫若兄,北若卿一个眼神儿,北擎夜便能知道她今天要掉什么眼屎。
两人相视一笑,并未多言,却从彼此的眼中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春日宴转眼便到,请柬之事,北若卿派管家去知会过北凝恩了。不过按照北凝恩的性子,这次春日宴,她必定会去。
因此,春日宴当日,北若卿一身素衫长裙,头发用一根绸缎简单的竖起,便上了马车。不多时,身穿紫色锦裙的女子,头戴步摇,步步生莲的朝着马车挪了过来。
掀开车帘的瞬间,北若卿险些以为自家的百宝箱成了精。这北凝恩是打算去办个珠宝展吗?
大约是前几日得了个教训,今日再见北若卿,北凝恩倒显得客套了许多,微微颔首示意之后,她便坐在北若卿对面不再说话。
马车一路前行,一路无言。
北若卿因着从前只知道跟在玉墨严的身后,得罪了不少世家千金不说,还落了个水性杨花的名声。
而清宁郡主今日所宴请的,偏生多数就是女子。
正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北若卿觉得今天这场戏,怕是能把郡主府给拆了。
一路由嬷嬷引着带入内院,外男皆在外庭,两处有一处假山正好隔开。北若卿到的时候,一群世家小姐说着闲话。
而话题的主人公,正巧就是她北若卿。
“听说今日北府千金也会来?”
“清宁郡主方才回京,设宴相邀,就算是公主殿下和丞相府的千金都亲自前来,她一个商贾之女又算什么?”
“她还有脸来?前些日子刚做出那等卑鄙之事,现如今还仗着北府的地位,强迫七王爷,这种人,早该沉湖喂鱼了。”
“说的是!我看,她就是得知今日三王爷会来,这才巴巴的跟来的。”
“……”
北凝恩身份虽不高,可一向自诩才华与端庄,因此在这群世家小姐中,倒也吃得开。她抬头,看了眼身侧的北若卿,眼底不易察觉的闪过一抹笑意。
隔着一扇屏风,里面聊的热火朝天,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比珍珠还真。
北若卿觉得有趣,于是便一本正经的躲在屏风后面听起了自己的八卦。
谁知她刚蹲下身子,突然一股风由远而近,不等她回头,一条细长有力的腿‘砰’的一脚,将面前的屏风踹倒了。
屏风砸在地上,溅起灰尘无数,北若卿猛地一惊,捂着嘴巴站起身看向身后的女子,一袭墨色劲装,腰间挂着两把小斧头,整个人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屠夫。可再看她的脸,这才惊觉,哎哟,是个很好看的女屠夫啊。
只可惜,女子这么一踹,北若卿失去了屏障,也就无法愉快的听自己的八卦了。
她站起身子,还没开口,就听见女子掷地有声道:“姑奶奶最看不惯你们这种一天到晚只废话不动手的人了?那么瞧不上北若卿,直接打上门不就是了?”
众人被女子的气势震住,其中也包括北若卿自己。
等等,打上门?
这么多人打上门,算是群殴吧?
北若卿哭笑不得,直起身子不卑不亢的与众人见了礼,“在下北若卿,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她此刻的一本正经,倒好像刚才的那个她只是一场幻想,根本不存在一般。
在场的人,除了尚未到的清宁郡主,几乎没人没编排过北若卿的不是。
北小姐此时这一番礼貌,倒显得她们与碎嘴的八婆无异。
众人默不作声,垂下头来。就在这时,她们正中坐着的一位鹅黄色撒长裙女子优雅起身,端庄道:“苏长霜,丞相府长女。长霜对北小姐早有耳闻,今日姐妹们齐聚一堂聊起闲事,并无恶意,还北小姐勿怪。”
丞相府长女,苏长霜?北若卿对这姑娘印象颇深,京城第一美人,名声不小,加上身份高贵,向来都是被各世家女子拿出来夸口的人物。同样是受尽荣宠之人,苏长霜的口碑不知道比北若卿好了几百倍去。
不仅有真才实学,脸皮还厚。
北若卿礼貌的瞥了她一眼,笑道:“早就听闻苏小姐大名,今日一见真乃惊艳,看来传闻不可尽信啊。”
苏长霜一怔,面上挂着得体的笑意,柔声道:“传闻?”
北若卿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是啊,外人传闻苏小姐知书达理,乃女子典范。今日一见,像极了七王爷当年养的那种碎嘴儿八哥。”
碎嘴,八哥?
苏长霜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饶是再好的教养,也没有教过她如何在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时候该如何应对。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脸色大变,名门千金说话多少会留三分余地,但是像北若卿这样上来分毫情面不留的,少见。
不过苏长霜毕竟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世家女子,面上的功夫做的还算不错,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又恢复常色,不咸不淡道:“北小姐说笑了,传闻本就不可尽信,更何况姐妹们闲聊罢了,北小姐此番言语,难道是恼羞成怒?”
北若卿双手叉腰,险些被气笑了,“既然闲聊,不如明日我设个流水宴,邀请诸位当着天下百姓的面儿一同闲聊,也算是与民同乐了,如何?”
“你!”
苏长霜脸色一僵,似是没想到北若卿这么不给面子。更何况,她还要她们当着天下人面前碎嘴?
这个女人,是诚心的!
一旁墨衣女子上下扫了北若卿一眼,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苏长霜似乎没了什么新鲜词儿,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不可理喻!”
北若卿翻了个白眼,鄙夷道:“道理是要跟人讲的。你们配吗?哼~”
她们是什么?
碎嘴八哥?
苏长霜脸色铁青,“北府便是这样教导子女的规矩吗?”
名门千金说话多少会留三分余地,但是像北若卿这样上来分毫情面不留的,北若卿也算是头一份了。
北若卿挑眉,“北府家教不比丞相府,不过如若所谓的有规矩便是苏小姐这样,那我们北家还真是不稀罕。北家唯一的规矩便是:人活着,不丢人。”
一句人活着,不丢人,已然狠狠的打了苏长霜一巴掌。
同样是女子,世家之中,女子身份再怎么尊贵,也比不得男子。可偏偏北若卿,在府中被奉若珠宝,在皇宫,陛下又对她百依百顺,平日里的零用钱和排场,更是她们这些人想都不敢想的。
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苏长霜气红了眼,手上的帕子都快给她扯变形了。
一旁的人除了看好戏的墨衣女子,旁人都是紧张不已。
见状,北凝恩不紧不慢的笑着上前,柔声道:“我家卿儿爱开玩笑,还请各位见谅。”
这个和事老当的真是称职啊。为什么要见谅?她说错什么了?
北若卿意味深长的瞥她一眼,嘴角幽幽勾起,并未说话。
苏长霜面上过不去,轻哼一声,转身带着人离开。北凝恩看看北若卿,又看了眼离开的众人,犹豫一二,终是跟着她们离开了。
亭子内,瞬间就只剩下北若卿和墨衣女子。女子上下打量着北若卿,然后漫不经心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包子啃了起来,于是,她那对称的胸口忽然瘪了一块下去。
北若卿哭笑不得,突然起身行礼,道:“多谢郡主。”
女子啃包子的动作一僵,翻了个白眼,“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传闻清宁郡主美艳无比,且又是圣安王爷的独女,自幼捧在手心上长大,自幼跟随圣安王夫妇在游历山川,这两日才回京。倒的确是没人见过她长什么模样。
不过……
北若卿上下打量了一番女子,“郡主衣裳的料子,应当是珠南国的鲛人纱,腰间的斧头当时极地玄铁所制,头上的簪子想必是出自七夜大师之手,唇上的是西域口脂,身上的香应该是西域皇室特用,能够集齐这一身的,除了郡主,不做他人想。”
当然,还有一个能集齐这一身的,那就是北若卿本人。
女子啃包子看了眼北若卿,将手上的包子扔在一旁,没好气道:“你是第一个认出本郡主的。不过别叫郡主,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穆锦兮是也!”
穆锦兮,倒是个好名字。
北若卿点头,抱拳道:“北若卿。”
两人对视一眼,穆锦兮从袖子里又掏出一个油纸包,“我知道,哎,你吃鸡吗?”
早间起得早,北若卿早膳并未吃饱。此时一看油纸包里香喷喷的烧鸡,顿时两眼冒光。于是,两个美貌女子,便头挤着头,窝在一处啃起了鸡。
此情此景,着实是前所未有,令人瞠目。
到了晌午,众人便都齐聚在郡主府的后花园。
北若卿与穆锦兮二人刚到,就看见下人匆匆忙忙的抱着一个锦盒进来,“郡主,门外有男子求见北小姐。”
众人一听下人喊郡主,登时下巴都惊掉了。尤其是苏长霜领头的那一群世家小姐,一个个的目瞪口呆,这个女人竟然就是清宁郡主?
怎么看起来像是个屠夫?
然心中鄙夷归鄙夷,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众人急忙上前行礼。不过穆锦兮不喜欢这一套,便免了众人的礼数。
穆锦兮扭头低声道:“找你的?”
北若卿叹了口气,微微颔首,随后上前接过下人手中的锦盒,打开一看,顿时脸色难看至极,她视线四下一扫,却见北凝恩正垂首与旁人说笑,倒是一副乖巧模样。
见状,穆锦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陌生男子当众找上门来,这传出去,话可就难听了。
她与北若卿虽是初次见面,可却已经结下了深厚的吃鸡情谊。于是穆锦兮使了个眼色,下人便要出去将人赶走。
谁知北若卿却忽然道:“既然人都来了,麻烦郡主请进来吧。”
一旁的千金有看热闹的,当即便调侃道:“这莫不是情书?”
女子话音刚落,北若卿脸色一变,眼中寒意渐深。
“也不知是哪位公子爱慕北小姐?不过想来,不会是三王爷吧?”
北若卿脸色一沉,似笑非笑的看向说话的那女子。不知是不是错觉,女子竟是被这眼神震慑住,当即闭上了嘴。
穆锦兮剜了说话的那女子一眼,扭头吩咐下人将人请进来。
不多时,侍卫便拎着一个小白脸进来,将那小白脸往地上一丢。
众人急忙退开几步,跟避瘟疫似的,生怕沾染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其中有人眼神儿不错的,当即便道:“我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北小姐与人私奔未遂,听说那小郎君模样甚好。今天居然又来了个小白脸,啧,北小姐对付男人果然是有一手啊。”
“私奔?未出阁的女子做出这等事还敢出席这种场合?我要是她,早就没脸见人了。”
嘲讽声像是洪水般,迎着北若卿扑面而来,她恍若未闻,目光隔着人群,落在北凝恩的身上。
后者咬着唇站在人群后,一副雨里小白花的模样,说不出的可怜。
就在这时,穆锦兮捂着嘴笑了起来,“哎,听说过一出戏吗?叫做贼喊捉贼。”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摸不准这位郡主的心思。
北若卿与穆锦兮对视一眼,突然笑了起来:“掩耳盗铃这出戏,也有意思的很,郡主看过吗?”
穆锦兮努努嘴,笑了:“今日说不定能见着。”
众人噤若寒蝉,这些世家小姐都是人精,虽说往日里她们是以苏长霜马首是瞻,但如今圣安王的爱女回京,这京城的天儿怕是又得变一变,见穆锦兮似有偏袒北若卿之意,旁人哪里还敢多嘴?
北若卿走上前,走到那小白脸跟前,问道:“你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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