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软糖酱
M国,弗斯小镇。
比起那让人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大赌场内,另一处弥漫着廉价烟酒味的地下赌场,一名少女嘴角噙着笑意,将手中最后一张扑克缓缓落在众人眼底。
“21点,我赢了。”她看着对面那个满脸横肉的中国男人,毫不惧色的当着他的面将那一桌的筹码一点一点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哪怕她的表面再淡定,可是内心此刻已经狂跳不止了。
她不是第一次出老千,但是这一次却是筹码最大的一次。她很清楚,一旦被发现了将会面临着什么,于是在周围那些围观人群都轰散的时刻,快速将筹码装进口袋,吹着口哨便就离开。
“站住!”那男人目光狠戾的盯上她,然后用力将其底牌翻开,脸色瞬间一变:“底牌里还有黑桃A,你怎么可能还有!死丫头敢在老子这里出老千,给我抓住砍了手!”
宋妍的身子猛地一僵,在那些大汉全部冲着她扑来时,她拼了命的连撞带推着的跑出了这地下赌场。
下雨的街道透着股说不出的唯美气息,可是宋妍却在这唯美的小镇上,狼狈的拉开了序幕。
宋妍一刻也不敢回头,只能不要命的一样往前跑。那本就脏透了的帆布鞋踩在了那泥水之中,溅了一身的水花。
而此刻灰朦的雨幕中,一辆纯黑的世爵C8稳稳的行驶在了街头。
那带着极强穿透性的车灯,直直的摄向了不远处那正亡命天涯般的宋妍身上。
坐在副驾驶的男人指腹轻轻抵着一张照片,眸色隐晦不明。
直到车子猛地一记刹车,男人不悦的抬起眼来,微挑的薄唇如剧毒的蛇儿般,危险的让人发凉。
“贺先生,好像撞到人了。”
大雨还在不停的下着,司机没有立即下车,显然在等待着男人开口该如何处理。
被撞倒在地的宋妍忍不住咒骂了一声,看着周围聚齐的围观人群,以及不远处正在找她的那些黑人大汉。
她如果不立刻离开的话,很快那些黑人大汉便就会发现自己。
宋妍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这辆车子,换做平日里她肯定是要闹的,可是眼下她不敢有一点停顿,忍着腿部的疼痛,她扶着车子便就踉跄的起身。
冲着车内的人竖起了一记中指,然后一瘸一拐的朝着雨幕中跑走。
司机一愣,有些尴尬的看着一旁的男人。
却见男人狭长的眼角裹了一层暗意来,眸子再次落在了那张照片上,宛如一只恶鹰盯上了猎物般,带着毫不遮掩的欲望。
天桥下的过道,宋妍拖着疲倦的身子以及那无法使力的右腿,慢慢的走着。
周边的流浪汉们在看见她时,轻佻着冲着她吹着口哨。宋妍垂着眸子,一言不发的走向了这灰色地带。
这是她在M国流浪的第五年,父亲为了还赌债将她卖给了人贩子,在被偷渡去了M国的时候,她选择了逃跑。
死里逃生后的她,身处异国,成了黑户,再也没有家……
宋妍和这天桥下的流浪汉没有任何的区别,为了混口饭吃,她只能选择用那双曾经拉着大提琴的手去出老千,坑蒙拐骗的活了五年。
走到最尽头的她,早已筋疲力尽。
看着地上那脏乱的报纸,便直接靠了过去。
没错,同这些流浪汉们一样,这里也是她的窝。
本来打算赢了这一场,租个像样的房子,可是那群人大概是不会放过自己了,她或许又该换个地躲一阵子。
“哒-哒-哒-”
清冷的过道上,几道脚步声不缓不慢的充斥在了这方土地上,宋妍也没了力气去看是谁,微闭着眼睛打算休息一会。
直到一股强势的压迫感猛地包围住了她,宋妍的心一惊,猛地抬起眼看去。
入眼,是那红的生艳的薄唇,以及一双凉的让人发颤的眼眸。
一个人的眼神,怎么能如此的冷,像是万年不融的寒川般,毫无温度。
他的着装更是同周围如此脏乱的环境格格不入,将她此刻的渺小与狼狈衬托的更甚。
“宋妍。”他似是漫不经心的念出这个名字,宋妍却有一种被吐着信子的毒蛇给盯住了般,整个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她警惕的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出声道:“你是谁?”
“我叫贺之言。”男人缓缓伸出手来替她将脸颊边垂落的发丝掖进了耳后,冰凉的指腹触及在了她发烫的肌肤上,动作虽亲密温柔,可是言语间却透着高不可及的疏远:“记住了吗?”
宋妍皱着眉,正要后退之际,却猛地被他一把掐住了下颚。
紧接着,这个叫贺之言的男人便猝然从她颈处扯下了一条项链,眼中泛起了一丝好看的弧度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宋妍看着那被他捏在手中的项链,如同一只发怒的野猫般,上前便就要抢夺。
这是五年前她被人贩子偷渡来M国的轮船上,认识的一个女孩给她的。
那女孩早就病恹恹的撑不了几天了,大抵同她年纪相仿,又长得有几分相似,于是将这条项链给了她,说希望离开这艘轮船后,可以替她找到亲人。
那时的宋妍还未被这黑暗的世界压迫成了如此,她单纯的以为去了M国后她可以去求助,所以一口便就答应了。
在流浪的这几年里,她都不曾动摇卖了这项链的心。
她觉得如果将这条项链也卖了的话,那么她仅剩下的良心大抵也随着M国的风,一起消散了。
“要不要赌一把?”贺之言笑了笑,眼眸中隐匿着深不可测的旋涡,牢牢的锁死在了宋妍的身上:“赌一下你的人生是继续深陷地狱,还是全部翻新?”
宋妍惊愕的看着这个男人,看着他尊贵的面容下,说着令她完全不解的话语。
不远处,一道乱哄哄的声音响起在了这过道之中。
那些追着她的黑人大汉们挨个的搜查着那些流浪汉们,宋妍只觉得身子凉的发颤,她满眼无助的对上了贺之言的眸子,像是漂浮在了深海中,他是唯一的救赎:“赌什么?”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每一个字都给我记清楚了,然后这辈子烂在心里。”他虽笑着,却如同坟墓之中爬出的恶鬼般,让人无路可退。
“我是受北川集团总裁所托来找他的私生女池鱼,而你脖子上的这条项链就是池鱼的。”他的话让宋妍震了半天,而贺之言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陷入一场巨大的深渊之中。
“可是真正的池鱼早就死在了那艘偷渡船上了,所以,你来代替她吧。”
随着那些黑人大汉们陆续的搜查着,即将就要走到她的身边,宋妍内心那道防线也在一点一点的塌陷。
本该是一口拒绝的话,却还是变成:“为什么是我?”
终于,在那大汉们走到宋妍身边的那一刻,贺之言出手将她一把拥在了怀中。
而站在贺之言身边的那群人也是快速的抵在了黑人大汉的面前,冰冷的枪支缓缓露在了外面,仿佛男人一声令下,就能在那些人的脑袋上打出无数个窟窿。
“因为,你们很像啊……”贺之言低头见她削瘦的身子带着丝颤抖,眸色中涌动着巨大的黑暗。
翌日。
扬着优雅钢琴声的高级餐厅内,只见一个男人垂着眸子握着镀银的刀叉,慢条斯理的切着牛排。
而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女孩,则是宋妍。
她紧抿着唇,看着自己一身廉价破旧衣服,再到那紧捏着的刀具中,倒映着她一脸灰尘的狼狈,陷入了沉思。
直到贺之言将那切好的牛排递到了她的面前时,她才有些缓过神来。
“准备的怎么样了?”他复而又抬手替宋妍倒了杯红酒,然后托着下巴,目光带着冷冽的看向她。
宋妍身子一僵,终是无声的点了点头:“池鱼在轮渡上和我说过她不少的事迹,包括她和她母亲之间的事情以及幼时的回忆。而这条项链则是池鱼母亲留给她的信物,让她回去找到她的父亲。”
贺之言那修长的指尖缓缓抵在了桌面上,不紧不慢的敲着。
他微眯着的眼眸带着一丝阴鸷:“是你的母亲留下来的信物,以及让你去找你的父亲。明白了吗?池鱼。”
宋妍顿了顿,大抵是过往那灰暗的五年着实泯灭了她太多所谓的良知,眼下的她,真的太想逃离这永不见天日的地方了。
咬紧了下唇,再次抬眼间,她半笑着将那切好的牛排放入口中。
细腻的肉质同她之前啃的那些难咽的硬面包简直形成了天壤之别,她必须,要抓紧这个机会!
“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再也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
贺之言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精致的眉骨之间透着一丝凉意:“只要你乖乖听话,你的一生都会处在云端上,前提是,这场戏你得给我演好了。”
宋妍按捺住了狂跳着的心,缓缓举起了那高脚杯,轻碰在了贺之言的杯子上。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终于,她就要离开这里了。
她低眸看着颈上的那条刻着鱼字的星形项链,脑海里全是五年前那奄奄一息的女孩。
池鱼,既然你已经不在了,那么你的人生,就交给她吧……
飞往北城的国际航班,宋妍看着窗外那陷入云层之上的风景,阳光穿透了一切的白云,直直的洒落在了她的眼底。
仿佛一场灰朦的梦,此刻全然翻篇。
“小姐,您的毯子。”空姐带着甜甜的笑意,将那毯子细心的盖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又递上来一杯温热的牛奶。
宋妍一愣,下意识便就看向坐在她一旁的贺之言。
只见他闭着眼正在休息,白日里所有的冷冽和强势此刻都隐匿在了这一刻。
不得不说,贺之言当真生了一幅神明皆妒的皮囊,纵然他所做的事情可恨至极,却依然让人厌恶不起来。
果然是个看脸的时代。
宋妍撇了撇嘴,正打算喝下那杯牛奶时,却猛地被一旁的贺之言掐住了手腕。
温热的牛奶洒在了那薄毯上面,宋妍有些恼怒的看着那依旧闭着眸子的贺之言,道:“你做什么?”
“你对牛奶过敏。”贺之言的声音带着点哑意,可是捏着她手腕的力度却在不断的上升。
宋妍有些吃痛的想要抽离,换来的却是男人粗粝的一扯。
牛奶瞬间洒在了贺之言那昂贵的西服上,贺之言终于睁开了眼,随即凌厉的剜了她一下:“如果你就是这样对待接下来所要演的戏,我想你可以继续缩在那天桥下面,等着哪天被砍了手脚去喂狗。”
宋妍被他恶劣的话语激的有些愤怒,可是却又突然想起,贺之言告诉过她,池鱼小时候曾在池家住过一段时间,包括她的一些喜好。
其中一条便就是对牛奶过敏。
怪不得那个空姐会给她一杯牛奶,搞半天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略显歉意:“对不起贺先生,我以后不会再犯了。”
贺之言并未松开她,目光却是透过她看向了那隐匿云层之中的太阳,带着一丝深意:“到了北城,你但凡犯了一次错,就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宋妍的心一惊,她虽知道这一趟回国必然是在豺狼虎豹中谋生,但是却没想过这么点小细节都可能成为致命一击。
察觉到了宋妍死咬着下唇,贺之言轻轻的笑了开来。
眼中好似又多了一抹柔情与安抚般,抬起手落在了她那唇旁,指腹缓缓的擦拭着被她快要咬出血的下唇,曼丽的嗓音带着道不尽的诱惑:“不过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你出事。”
宋妍的眼中倒映着的是他那放大数倍的面容,愣了半响,然后竟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许久,贺之言才松开了她。
拿起纸巾缓慢的擦拭着身上的西服,然后再次闭上眼休息。
经过刚刚那一出,宋妍是没了心思再去想什么了。眼下她还是睡觉为好,免得一会儿旁边这个笑面虎又指不定考验她什么-
北城-
西山别墅区。
这里可谓是北城上流圈子的照妖镜,祖上三代都得占尽财和权,才有资格入住。否则就算你财富万贯,也休想在此处买上一个平方。
因为在西山的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段,是真正上等人生活的地方。
而今天则是北城难得的好天气,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了轮椅上,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他纵然残了腿,却依旧带着不可忤逆的气势。
“老爷,贺先生已经带着小姐抵达北城了。”一个两鬓带着白发的管家毕恭毕敬的弯腰在他耳边道。
池才荣的眼中流露着些许满意之色,然后安静的在那里等待着他流落在外十年之久的女儿,池鱼。
“爸,你真的相信那个贺之言?谁知道他这趟从M国回来带来的是什么低贱胚子!”突然,一个年轻男子满眼怒火的冲了过来,穿着一身深色且熨烫的极为服帖的西装,说出的话与他那清秀的面容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对比。
“闭嘴。”池才荣的眼中泛起了一丝不悦,看着养子池野,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让你去找你妹妹,你找了多久了?一点消息也没,看看人家之言是怎么办事的!”
池野被堵得一顿,随后满眼阴郁的看着远方:“正是因为我都找不到,贺之言那小子凭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找到池鱼!”
“那是因为贺之言比你有能力。”池才荣冷哼一声,如果不是池野也算他看着长大的,他早就将其一脚踢出池家了。
不过如今池鱼找了回来,他自然是要让自己的亲生骨肉上位的。
池野憋了一肚子的火,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是有多么的难堪。
死死的咬紧了牙关,他倒要看看这个贺之言带回来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车内,宋妍看着北城那些繁华的高层,目光终是落在了那泛着光芒,在一众企业楼中最高的那一栋。
北川集团。
池家在商业圈地位可是随便动一动,整个北城的天都要变上几分。
涉足的领域颇为广泛,尤其是在财经方面更是雄霸一方。
走到这个位置上的池家,大概唯一让人戳着脊梁骨就是子嗣这方面了。
原配虽不能生育,但是在北城的地位极高。池才荣根本不敢同她离婚,毕竟俩人所牵扯的利益实在太密集。
于是便就领养了一个孩子。
到底不是亲生的,所以池才荣还是起了私心。
包养了一个小有名气的女明星,那女明星也争气,在最得宠的时候便就为池才荣生了孩子,虽是女孩,池才荣却也满足。
可惜那女明星依仗着有了孩子便能够登堂入室,倒不曾想到池才荣的原配是个狠角色,生生将她撵出北城。
而池鱼却被池才荣带了回来,一养就是十年之久。
可惜后来,还是被他的原配扫地出门。
一晃又是十年过去,池才荣的原配出了车祸不幸离世,而他也因为那场车祸残了双腿。在医院的那些天,他明显感受到养子池野一心想要霸占北川集团,所以他慌了。
到底孩子还得是亲生的好,于是他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那个当年被扫地出门的池鱼。
所以,在池家这趟浑水中,她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别紧张。”一道略显凉意的大掌缓缓落在了她的手背上,打断了她深陷的思绪。
抬眼看着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在这场恶狼博弈中,他扮演的又是何种角色呢。
“你只需要扮演好池家千金的角色,其他的都交给我。”贺之言一眼就看穿了她所想的是什么,将那份拟好的DNA鉴定报告放在了宋妍的手中。
上面赫然显示着她同池才荣的配对指数达到百分之九十九。
宋妍捏紧了这份报告,这将是她踏入北城这层上流圈子里的一块开门砖。
车子一路抵达西山别墅,虽然宋妍已经做足了准备,但是在来到了池家时,身子还是不受控制的发颤。
贺之言轻轻为她打开车门,道:“池小姐,到了。”
宋妍本是带着惧色的心,在触及到了贺之言时,逐渐平复了起来。
眼前这个男人有着说不出的魔力,仿佛只要有着他在,她就能安心的踏入这个上流的圈子内。
踏出车门后,宋妍便就一路跟在了贺之言的身后。
接受着一路上佣人们的问礼,然后走在了这满载凉意的草坪之上。
直到看见了那坐在轮椅上面的中年男人时,她的心也随着提到了嗓子眼处。
池才荣半眯着眸子接过了贺之言递来的DNA坚定报告,再看了一眼温顺无害的宋妍,嘴角的笑意也越发的扩大了起来:“池鱼,过来。”
宋妍很快便就反应过来,然后恭顺的走向了池才荣。
只见池才荣抬起手,缓缓的触及到了她脖子上带着的项链。
看着那熟悉的形状以及那个鱼字,他的眼眶瞬间湿润了起来。这是他曾经在拍卖会上特地拍下的项链,命人刻了鱼字然后送给了池鱼。
他的眼中满载着激动,毕竟池鱼是他在这个世上仅剩的亲人了。
“好孩子,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宋妍在面对周围这些带着探究以及不友善的目光时,有一瞬的想要逃离。
可是在对上了贺之言那双清冷的眸子时,她瞬间顿住。
如果她现在出了差池,她大概真的要被送去喂狗了。
“爸……”她颤颤巍巍着开口,毕竟真正的池鱼在池家也生活了十年,再次同生父相认,怎么也要煽情些。
再说了,池才荣现在这番样子,她做戏也要做全套,她带着哭腔开口:“爸,你的腿怎么了?”
那一声爸让池才荣的心瞬间软了起来,正要开口之际,一旁的池野冷哼着打断:“爸先别着急着喊,某些人给的鉴定报告,在我这里不好使!”
宋妍瞥一眼那满载敌意的男人,温和着开口:“哥哥,你小时候还带我放过风筝呢,你忘记了吗?”
池野身子一僵,而贺之言的眸子却泛着一丝笑意。
本是打算出面制止一下池野的动作,也不动声色的停住了。
听到宋妍这么说,池才荣仿佛再也绷不住了般,言语间也带着一丝哽咽:“当年是我对不起你,这次回来了就不走了,陪在爸的身边好不好?”
没想到她这么轻易的就得到了池才荣的认可,看来贺之言在池才荣心中的信任度还是很高的。
宋妍点了点头,黏着嗓音道:“妈妈也不在了,这个世上现在只有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才舍不得离开你呢。”
池才荣再次愣住:“你妈妈她?”
“五年前得了一场病去世了。”她根据真正的池鱼告诉她的那些事情,极为淡定的阐述着。
池才荣陷入了一阵沉思,再次抬起眼来,看着宋妍的神色更加愧疚了些。
只是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许久没有言语。
接下来的晚餐上,气氛可谓是微妙的很。
池野不断的试探着宋妍,奈何全部被她化解开来,最后气的中途便就离了场。
留下池才荣不断的替她夹菜,然后回忆着过去。好在凭借着贺之言以及真正池鱼给她的消息,她倒也和池才荣聊了很久,毫无破绽。
直到池才荣拿出了池鱼小时候的照片时,宋妍微微惊讶。
怪不得贺之言会找上她,她不仅和真正的池鱼长得有几分相似,就连现在的容貌与她幼时对比,相似度都达到了七八分。
俩人再次谈了许久幼时的事情,察觉到了池才荣略显疲倦的状态,宋妍也很清楚有些话题需要停下来了。
于是替他理了理腿间的薄毯,满带关切的出声:“爸,你早点休息吧,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嘛,等你明天早上起来,我再陪你好不好?”
池才荣显然很受用这一套,笑着点头便就让管家推着他离开了餐桌。
瞬间清净下来的餐厅内,宋妍猛地呼了口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早就一手汗渍。
“做的不错。”从用餐后就消失了的贺之言此刻缓缓从暗处走来,那笑不见底的眼眸中带着一丝赞许。
在看见了贺之言的时候,宋妍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池老爷子的那个养子好像不是好对付的样子,他肯定会继续调查我的身世的。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你到底在池家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贺先生。”宋妍的话让贺之言并没放在心上。
他只是抬脚走到了宋妍的身边,弯着腰逼近了她。
温凉的指腹缓缓落在了她有些粗糙的肌肤上,满眼只有她:“过几天池家会为你安排一场晚宴,会将你正式带入这个圈子内,你这样可不行的,嗯?”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他微微呼出的气息都洒在了她的脸上,宋妍的脸瞬间一红。
贺之言又掂量了一下她干枯的发质,最后在她脸上捏了捏:“乖孩子,早点休息吧,有些事情不是你该操心的。”
宋妍愣愣的看着他,分明对待她如此温柔以及亲近,但是眼底却永远带着冷漠与疏远。
就像他此刻说出的话语,好像是替她着想,但是言语之下的警告意味却颇浓。
无非是告诉她,关于他的野心,以及他的一切,都不要妄图猜测。
宋妍知道,他是个危险的男人。有些话他如果想说早就说了,既然还没有说,就说明他还不那么的信任自己。
贺之言缓缓抽离她的身旁,然后轻声道:“好了,我先走了。”
“我睡哪?”宋妍连忙问道,可是贺之言却没有再回答他,只留下了那冷傲的背影。
很快,池才荣身边的管家已经重返餐厅,对着宋妍道:“池小姐,您的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我带您去吧。”
宋妍一怔,然后礼貌的道了谢,便就跟在了管家的身后。
当她整个人陷入了那张柔软的大床时,她才真切的有了种重生的感觉。
自己这二十来年的生活还真的是大起大落,书香世家的宋小姐,父亲因为染上了赌博将她卖给人贩子。在M国颠沛流离五年之久,再次回到国内,竟是以池家大小姐的身份。
她想着将自己带进这个圈子里的贺之言,眼神也逐渐带了抹凉意。
就如同贺之言此刻并不完全信任她一样,她对于贺之言也抱有百分百的警惕。
从他冒险让自己伪装成池家私生女,到现在,他都一点没有告诉她,他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他的野心是在哪,得到池家又或者是什么。她对贺之言这个人一无所知,而自己却已经在他的面前被调查了个干净,这种感觉还真的是糟透了。
她有些烦躁的扯了扯头发,这池家小姐可没那么好当。
贺之言虽和她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有他在,但是傻子才会信这套说辞。一旦她露出了马脚,贺之言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她这粒棋子给抛弃了。
所以,她要做到的是如何借着贺之言在这个圈子中立足,真的到了决裂的那一天,她也能有自保的能力,而不是又被打回了原形!
一周后,北川公馆。
由池家一手打造的北川公馆,位于北城的一处海域上。
传闻那是北城仅有的一座岛屿,当初被无数名门盯上,在一场不见血的厮杀中,硬生生被池家一个无名之辈贺之言一举拿下。
从此贺之言的名声在北城大噪,成了这个上流圈子内,所有人都礼让三分的贺先生。
随着轮渡再次载着几辆限.量级豪车停在岛边,再加上那极其难见的车牌,无一不是在将这个贵族圈子里的奢靡毫无遮掩的展现出来。
偌大的宴会厅内,大提琴与钢琴的交响乐伴随着光影觥筹相交在了一起。
三俩成群的富家子弟们端着高脚杯,带着轻蔑的嘲讽,笑谈着池家今晚的这桩认亲宴。
“听说了吗,十年前被赶走的池家明珠又回来了,听说这几年都漂在国外的天桥下要饭呢。”
“哈哈哈,不会吧,那也太可怜了。不过小三生的孩子,就算被找回来也难混到北城这个圈子吧。”
“嘘,小声点。在没确定池家那边风声前,最好别得罪了池鱼。没听说池家的公子是抱养来的吗,如今池伯伯身子愈发的不好,这时候把池鱼又找了回来,意思不是很明显了吗?”
流言蜚语在这扬着优雅的音乐声中逐渐升腾起来,表面哄笑着,背地里却各怀心思。
不同于宴会厅外的喧闹,此刻的更衣室内,宋妍低眸看着那条闪着珠光的纯手工丝绸墨绿色礼服,缓缓伸出手来,触及到了一方布料,柔软的像是会融化般。
上面镶嵌着的钻石闪闪发光,每一颗,都足以让过去的她衣食无忧好几年。
“池小姐,这是贺先生专门为您准备的,包括上面的钻石,都是由人工一颗一颗的缝制上去。你穿上,肯定会很好看。”化妆师笑着将那礼服递到了她的手中,满眼羡慕:“听闻花费了上千万呢,池小姐,你的命可真好。”
宋妍一愣。
命好?
前几天她还在天桥下睡着,面临着随时会丧命的危险,这一刻,却被人羡慕命好。
她自嘲的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拿着那件礼服走向了试衣间。
她在池家也生活了好几天了,可是贺之言却一次也没出现过。甚至连极为针对她的池野,也一步都没踏入过西山别墅。
有的只是池才荣给她无限的父爱,让她差点就以为自己真的就是被找回来的池鱼了。
当这件礼服缓缓落入了她的腰身之中,宋妍的眸子也逐渐有了些变化,就像一只丑小鸭蜕变成了天鹅般。
墨绿色的长裙在更衣室朦胧的灯光下铺垫开来,腰线收的极细,束腰上勾勒出了暗红色的花纹,带着中世纪欧洲宫廷的韵味,远处看着,就像那被挖掘出来的青花瓷般,满载韵味。
可是背后的那几粒纽扣却让她犯了难,再一次没扣上,她选择对外面那化妆师进行求助:“化妆师你还在吗?背后的扣子扣不上。”
给予她的,却是一片沉寂。
“有人在吗?”她伸手抵着胸口,不让那礼服落下,声音带着急促:“有没有人?化妆师?”
正当她犯难时,试衣间的门突然被打开,宋妍逆着光芒,只见一道身影倒映在了那光线之下。
一双手轻轻的覆在了她的后背,一点一点,礼服越来越紧,背后那双手却分外温柔的替她扣好了一个又一个扣子。
偶尔触及到她后背的肌肤,带着一丝温热。
宋妍缓缓抬起头朝后看去,余光中,竟是贺之言。
“你?”她有些惊讶的开口,正想要同他拉开一定的距离,却猛地被贺之言揽住了腰,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中。
只见他慢条斯理的凑近了宋妍,沙哑又疏懒的腔调带着一丝戏谑:“这件礼服价值六千万,不要扯坏了。”
宋妍的身子僵了僵,察觉到了男人的手正在替她扣最后抵在腰间的那粒纽扣,身子有说不出的颤栗。
“紧张?”
宋妍想要摇头,却发觉极难。
大抵是男人的温度让她产生了一丝依靠感,她竟沉默了半响。
贺之言缓缓俯下身子,温热的呼气落在了她的后颈处,声音却是带着凉意:“你的每一次紧张,都是在给敌人袒露你的破绽。我费劲心思把你带进池家,不是想看见这样的你。”
宋妍忘了,面前的这个人可是贺之言。
传闻手段狠戾到上流圈内无一人敢得罪的贺之言。
而自己则是这个恶魔手下一粒冲锋的棋子而已,她在奢望什么。
“我不紧张,贺先生。”她低着声音开口,而贺之言却轻笑着出声:“撒谎。”
宋妍一愣,抬眼间,只见贺之言抬手挑起了几缕被她剪短的发:“乖孩子,你要学会对我毫无保留。因为我们是同一个战线的,嗯?”
他的嗓音带着蚀骨的温柔,却危险的如一朵罂栗花,让人害怕却又忍不住靠近。
俩人之间太过于暧昧,宋妍感受着他贴近的温度,心跳在一点一点的加速:“贺先生,你先松开我。”
那双始终如同盯着猎物的眸子落在了她受惊的面容上,眼中泛起了一股不明的意味。
抬手间,却拂上了她的耳垂。
“贺先生?”宋妍一惊,下意识便要后退,却被贺之言一把抓住。
直到耳垂处传来一道凉意,掺杂着贺之言手中的温度,她才反应过来,贺之言在给她带耳环?
“去看看吧。”他道。
宋妍连忙提起了裙子朝外走去,镜子里,她微微泛着红意的耳垂处正带着一副黑宝石耳环。
可她没有耳洞啊,她下意识摸了摸,才发现这是夹耳的。
她有些微愣的看着站在身后的那个男人,未曾想到他心细到了如此地步。
“这副耳环要好好保管妥当,如果丢了……”他虽笑着开口,可是言语下的冷意让宋妍有些发颤。
她略显讨好的回答:“放心吧,贺先生送我的东西我一定好好对待,我丢了都不会让它丢了。”
贺之言看着她今日的打扮,心情似是也愉悦不少。尤其是她那馥郁白皙的面容,看似无害,眼底却带着藏不住的锋利,他嘴角微微扬了扬。
“叩叩叩——”此刻,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敲门声:“贺先生,池公子有事找您。”
“池野?”宋妍有些担心的看着贺之言,这段时间她也多少打听了一些关于贺之言的身份。
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人,凭借着北城这一处海岛的开发一跃进了池才荣的眼,从此成了池才荣最得力的下属。
所以池野一直看他不爽,更是没少给他下绊子过。
虽说贺之言如今掌管大半个池家,但是到底只是池家的下属,池野如果真的和他闹起来,池才荣会帮谁呢?
贺之言察觉到了她眼中那丝担心,眸子微顿片刻,逐渐转为淡意:“演好你一会该演的,我先走了。”
宋妍一愣,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宴会厅二楼,池野阴郁着看向不远处正朝着他款款走来的贺之言,捏着酒杯的手也越发的用力起来。
从贺之言第一次拒绝了他的示好,他就知道贺之言这个人的野心很大。但是他一直认为无论如何贺之言只是一个无名小辈,纵然本事再大,在北城这个圈子里,没有背景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贺之言居然找回了池老爷子的亲生骨肉,有这张王牌在手,他得到池家岂不是迟早的事吗?
越想着,他心中那口怒气便就越咽不下去。
直到男人踏着锃亮的皮鞋迈向他,才打断了他的思绪。
“池公子。”只见贺之言端起一杯红酒,轻轻抵了抵他的,举手投足间,都融入了道不尽的贵气。
“贺之言,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池野几近切齿道,自从池鱼回来了后,池老爷子明显就更不待见他了。尤其是今天这一场晚宴,简直就是当着北城所有豪门的面来打他的脸。
贺之言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缓缓走到了栏杆那,眸子落在了下面那一方土地上,意味不明。
见贺之言没有回答,池野的面子明显挂不住,上前一把扯过了他的衣领,丝毫不顾及此刻所在的场合:“贺之言我警告你,池家只能是我的。如果你识相帮我解决了那个池鱼,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继续让你当池家的一条狗!”
池野的话让他笑了起来,肆掠又艳丽。
看着那暴怒的池野,他当真从未将其放在眼底过。
只是,他的目光落在了正推着池才荣轮椅的宋妍身上时,眸子暗了暗。
下一秒,一把扣住了池野的喉咙,凌厉如鹰隼的眸子像淬了的冷刃,透着些许凉意:“池公子,有些人是你动不得的。”
池野的嗓处瞬间涌上了一股腥甜,正要还手之际,却被贺之言猛地推向了身后那堵墙。
背部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抬眼间,只见贺之言优雅的理了理那被他扯皱了的衣领,歪着头看向他,眼底流露出一丝阴鸷:“与其在这毫无计谋的发疯,不如好好考虑一下接下来你的路该怎么走。”
池野气的发狂,但是却又忌惮着贺之言,死死的咬紧了牙关,怒瞪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着什么心,你只是我爸养的一条狗而已。怎么,你还依仗着一个私生女来得到池家?”
贺之言并未被他的话惹怒,又或者说,池家对于他而言并不具有任何的诱惑力。
他盯着杯中那猩红的红酒,好半天,才抽出了神。
看着池野那样子,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可是笑意未曾落入眼底,便就消散不见。
“池公子,知道为什么你可以将一手好牌打的这么烂吗?”言语间,贺之言缓缓举起酒杯对着他点了点,然后当着他的面将那一杯红酒洒在了地上。
看着池野那气的青白的脸色,他却没太多的情绪:“因为你的目光,太短浅。”
说罢,便已然转身离去,留下池野在他身后嘶吼着:“贺之言你给我等着!”
推着轮椅的宋妍一顿,下意识朝着二楼的方向看去,她好像听到了贺之言的名字。
但是很快,便就收回了目光。
在台下众人那探究的眼神中,她微挺着后背,一步一步的推着池才荣走向宴厅。
虽说她在外漂泊五年之久,但是骨子里她到底也是个出生在书香世家的小千金。过去的十几年里她熏染着的书香气,以及自幼学习的大提琴让她整个人的气质丝毫不输给那些富家小姐们。
再加上贺之言为她准备的这件礼服,更是让她美艳四方。
四周的那些人们低声的讨论着,本以为这个池鱼是个登不上台面的,却没想到竟如此好看有气质。
那些富家子弟们的眼底更是一亮,这池家可是北城的大腕,如果能够和池家明珠定下婚约,那么该是何等好事。
再说了,这池家明珠看起来,还真不赖。
直到走到了宴厅的正中央,池才荣让她站在自己的身边,然后温和一笑:“不用紧张,今天只是带你和大家认识认识。”
这一句认识饱含了太多,宋妍明白,今天这场晚宴结束,她将彻底跻身于北城的名门圈。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好的父亲。”
池才荣满意的拿起话筒,周围的议论声这才平息了下来。
“今天池某开的这场晚宴,就是为了庆祝我女儿池鱼回家。池鱼自小就一直在国外,所以你们大家可能不认识她……”
随着池才荣的话,周围的人都装作毫不知情的鼓起掌来,庆祝池老爷子的千金留学归来。
而暗处的贺之言,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了宋妍的身上。
看着她站在人群正中央,宛如一条任人观赏的鱼儿般,眸子泛起了一股不明的情绪。
“为了欢迎我的女儿回家,我决定将北川集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赠与她。”池才荣最后一番话掀起了在场所有人的震惊。
看来传闻是坐实了?池野真的是池家收养的孩子,而真正的池鱼回来,就是为了继承池家吗?
在场的人全部都一阵唏嘘,看着宋妍的目光也变了很多。
宋妍也是一愣,池才荣没有和她说要给她股份啊。她下意识将目光落在了人群中,希望能看到贺之言。
可是扫视了一圈,贺之言没看到,倒是看见了打翻酒杯的池野了,她立刻便就心虚的撇开了眼。
这场晚宴随着池才荣宣告股份的事情,变得更加微妙了起来。
以前的这种晚宴,大多都是哪家富商带着女儿前来混眼熟,可是这一会却变成了无数个公子哥了。
宋妍看着第十个前来同她搭讪的某家少爷,她实在是笑的脸都有些抽筋了。
可是她还是举起了酒杯,打算同之前的九个人一样,抿一口酒,便打发一个。
可就在这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道电流的声音。
随即,极其熟悉的男声落在耳畔,让她的心一颤。
“来天台。”
这是,贺之言的声音!
她瞬间愣住,怎么会呢,贺之言分明不在啊。
很快,她便就想到了贺之言给她戴的那副耳环,她下意识摸了摸,心中便已经有了底。
“池小姐?”那位受了冷落的公子哥再次出声道:“我能邀请你跳支舞吗?”
宋妍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然后歉意的对他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内急。”
说着,便就匆忙离开了现场,留下那位有些不明所以的公子哥。
奈何这座奢华的宴厅太大,宋妍找了许久都没找到通往天台的阶梯,于是小声的对着耳环那边低语道:“贺先生,我找不到路啊。”
可是那边却没有回答她一个字,若不是偶尔吹过的风发出呼呼声,宋妍当真以为刚才那是她出现的幻声。
“贺先生?”她再次发问,这次那边传来的又是悠扬的音乐声,宋妍这才明白了,人家贺之言就是不想搭理她。
她咬了咬牙,内心咒骂这个笑面虎无数次,然后准备找一个服务生问一下。
转身之际,却猛地撞上了一人的怀中。
在她还没缓过神来时,一道温凉且柔和的嗓音便就落入了她的耳中:“池小姐,你没事吧。”
抬眼间,只见那名轮廓秀色的男子略显歉意,浅棕的瞳仁中,仿佛遮盖了一场盛大的落雪,美的惊人。
在看清了那人时,宋妍只觉得整个人的血液都凝固成冰,寒意更是渗入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无法动弹。
“池小姐?”男子再次开口,抬起手来在她面前挥了挥,许久没有得到回应,似是有些无奈道:“池小姐,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宋妍依旧没有作声,脑子里却泛起了很多关于眼前这个男人的回忆,生生逼的她快要呛出泪来。
终是在男人快要离开之际,猛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池小姐?”男人有些惊讶的看着她,而宋妍却觉得心中一片酸涩之意。
她很疼,却不能出声,只能恶狠狠的咬紧牙关。
“池小姐,你不舒服吗?”男人这才察觉到了宋妍的不对劲,一把扶过了她的肩,眉目间带着许些关心:“我扶你去旁边坐着休息会吧。”
宋妍没有搭腔,却乖顺的跟着他的步伐。
“宋妍。”一道沙哑薄凉的声线紧贴着她的耳蜗响起,宋妍的身子一僵,可是下一秒,却一把摘掉了耳环,死死的握在了手心。
男人扶着她来到了休息室,看着她依旧苍白着的脸色,复又到一旁为她倒了杯温水,然后递在了她的面前。
宋妍眨巴着眼看着他如此真切的站在了自己的眼前,匆忙接过了那杯水,然后不由分说便就一口喝下。
好似一条干涸的鱼,在沙滩上奋力挣扎。
宋妍喝的太过于急促,呛的用力咳嗽了起来,仿佛肺部塞进了一团木屑般,难受至极。
男人微微蹙起眉来,然后上前为她轻轻拍了拍后背,声音带着一抹怜惜:“池小姐,如果渴了我再为你倒一杯,喝慢些。”
熟悉的气息猛地包裹着了宋妍,她死死的咬住了下唇,半晌,哑着嗓音道:“顾渊……”
那名为顾渊的男人一愣,看着宋妍的眸色却是带着不解:“池小姐,你认得我?”
宋妍一愣,看着顾渊眼底带着毫不遮掩的困惑以及陌生,她有些急迫的开口:“你……不认识我了吗?”
顾渊看着她许久,好半天才笑着道:“你应该是说小时候吧,不好意思,我之前出过一场车祸,所以很多事情不记得了。但是我有听母亲说过,我和你小时候见过几次。”
“车祸?”宋妍惊讶的站了起来,正要说什么时,却猛地被一道大力扼住了手腕。
“贺先生?”顾渊看着突然闯入的贺之言,眼中稍稍有些吃惊。
宋妍的心一沉,只听见了头顶上方传来了一道低哑的嗓音,分明裹着笑意,却让人由心发颤:“顾公子,不好意思,池老爷子正在找小姐,人我就先带走了。”
顾渊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好。”
宋妍有些着急,她还没问清楚顾渊为什么会出车祸呢,正要挣脱之际,顾渊却突然出声道:“对了贺先生,我看池小姐的身子好像不太舒服,你还是带她去看看吧。”
“放心,我会的。”他虽这样说着,但是掐着她手腕的力度却越发用力了起来。
下一秒,便就将她直接带出了休息室。
一路他都没有说话,只是拽着她将其带到了电梯处。
宋妍的穿着高跟鞋着实跟不上他的速度,踉踉跄跄着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却被他毫不怜惜的带到了面前,抬起手一把掐住了她的下颚,眼底仿佛冻结了整片深海般,带着刺骨的寒意:“我的池小姐,你在做什么呢?”
宋妍吃痛的想要推开他,恰好电梯停靠在了这层,贺之言没有给她反抗的机会,直接将她推进了电梯内。
随着观光电梯在不断的上升,宋妍的心却在一点一点的下沉。
通过透明玻璃,一片璀璨的海景便倒映在了眼前,点点星火点缀着暗蓝的夜幕,一簇一簇连在一起,像是一条连绵不断的银河。
男人慢条斯理的欺进了她,看着她眼中倒映着的星火,薄凉的嗓音听不出太多情愫:“如果不是顾渊失忆,今夜这座岛屿上,你就该成为比星星还要好看的一道风景了。”
宋妍的身子颤了颤,微红着眼有些狼狈的看向他:“顾渊的失忆,是因为他出车祸导致的吗?”
贺之言半眯起眸子,直到抵达楼层,他一把抓住了宋妍的手,将她带到了顶层天台。
可是入眼的却不是那一片同深海连接的天际,而是一条被养在了透明玻璃中的大鲨鱼,撕裂着嘴,露出了腥长的牙。
宋妍脚步一顿,贺之言捏着她手腕的力度却是越发加大。
直直将她带到了那条鲨鱼的面前,一把将她额间抵在了玻璃上。鲨鱼犹如看见了猎物般,猛地朝着玻璃撞了上来,一声巨大的响声,让宋妍害怕的闭上了眼。
“宋妍,22岁,出生在南城上尧区的书香世家。母亲是个名校的大提琴老师,父亲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五年前其父突然染上了赌博,输得倾家荡产竟将女儿宋妍卖给了人贩子,最后下落不明。母亲为了护她,被人贩子伤到脑袋,意外离世。”贺之言秉着嗓音在她耳边轻语道,看着随着鲨鱼不断撞击,她一直发颤的身子,眸色不明。
“而顾渊则是她母亲的学生,阴差阳错宋妍和顾渊算是从小就认识。后来……”贺之言似是扯了一抹嘲讽,看着受惊的宋妍,缓缓逼近了她:“后来,身为北城地产大亨的顾家唯一继承人居然和一个不起眼的小家庭孩子相恋了,然后顾渊想要带着那个女孩出国留学深造音乐,可紧接着宋家就出事了。池小姐,你将我说的话放在一起想一想,看看俩者是不是有那么点联系。”
贺之言的每句话,每个字节,都化作刀子往她身上一下一下的捅,她半扶着那玻璃,眼中已然一片猩红:“你说什么?”
“池小姐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懂我说的是什么呢。”贺之言似是怜惜的擦拭了一下她眼角的泪珠,然后将她整个人拥在了怀中,一点一点拂上了她僵硬的后背:“这个圈子里每一个人都是这条伺机等待的鲨鱼,你只要一不小心,就会被吞的尸骨无存。”
最后一个音节,彻底击垮了宋妍内心最后一道防线。
那是她一生都不愿再回想的过往,可是随着在异国颠沛流离的这五年却也逐渐接受了。
但是眼下那些她所认为的一切此刻全然被推翻,剩下的只有那血淋淋的真相,逼着她去接受。
这五年来她每一次清醒或梦间,她都无时无刻不在恨着他的父亲,恨他染上赌博输的倾家荡产甚至不惜将她卖了去抵债,毁了她的一生,以及葬送了她母亲的一生。
可是如今,贺之言却告诉她,那曾经和顾渊之间的相互喜欢,才是真正毁了宋家的刽子手。
幼时的每一幕此刻都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间,从父亲教她学画,再到母亲教她拉大提琴。甚至顾渊和她之间的每一点回忆,这一刻如数变成的一道血腥的疤痕,落在她的心间。
“贺先生,你的这个故事一点也不好听。”宋妍死死的咬住下唇,感受着整个口腔内满载着血腥,却硬忍着没落下一滴泪。
贺之言原本以为她在知道这些时,会崩溃大哭,又或者揪着他的领子发怒。
可是都没有。
她就站在那里,分明支撑不住,却也不愿在他面前服软。
就在此刻,天际突然炸开了大片大片的烟花,在这墨色的夜空中肆意的流转。
楼下众人惊呼一声,纷纷拿出手机向上拍去。
贺之言就这样看着她,看着那绽放的色彩落在了她精致的侧脸上,神色微微一动。
“宋妍。”这一次,他没有再喊池小姐。
一句宋妍让她的内心猛地一痛,她有些狼狈的抬眼对上了他的,孤傲的挺起了后背,凉声道:“宋妍不是被卖给人贩子了嘛,贺先生现在又是在喊谁呢?”
他如墨的瞳孔像是渲染了大片的光影,看着她浑身是刺的模样,沉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贺先生,晚会还在继续。如果你的故事说完了,那我就先走了。”宋妍不动声色的朝后退了一步,正转身之际,却被贺之言一把扣住了手腕。
“气我?”他的声音很轻,落在了宋妍的耳中,却激起了一片凉意。
只见他抬手将宋妍那有些凌乱的发别在了耳后,指腹不经意的落在了她的脸上,分明如此暧昧的举动,却让宋妍觉得更加危险。
“如果你刚才乖乖听话来天台,这个故事我或许会把它好好的藏起来。”他哑着嗓音道,那指腹缓缓的落在了她的唇边,像是对待一只不听话的猫儿般,用力摁了一下她那被咬破的唇瓣:“所以,为什么不听话呢?”
贺之言的呢喃在她耳边不断的缠绕,宋妍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在发凉。
那伪装起来的淡然在他的言语之中,一点一点被击垮:“那如果我很听话,你能把我妈妈还给我吗?”
她哽咽着开口,看着贺之言的瞳孔,此刻倒映着的全是他。
贺之言一愣,本要说出口的话此刻却在触及到了她眼中的伤痛时,生生止住。
而天空正在燃放的烟花也随着最后一声响亮陷入了一片寂静,贺之言看着她很久,终是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替她披上。
将她本就削瘦的身子显得更加瘦小了,好像一只被丢弃的流浪猫一样,小小的一只,看着特可怜。
“跟我来。”他道,随即便就抬脚朝前走去。
宋妍呆滞了片刻,最终还是抬起脚跟了过去。
贺之言带着她走向了天台的另一边,和刚才那养着鲨鱼的另一半截然不同。
巨大的夜幕像是深海的宝石,毫无遮掩的落在了她的眼底。而四周的透明玻璃缸内全部都是极为漂亮的海鱼,在那慵懒的摆动着鱼尾巴。
宋妍不解的看向了贺之言,完全摸不透他的心思。
只见贺之言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那被白布蒙住的一样东西,道:“虽然你妈妈我没办法找回来了,但是这样东西,或许你也会喜欢的。”
宋妍的心一颤,顾不及贺之言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只是大步的走了过去。
然后在触及到了那白布下的轮廓时,她心中好像联想到了什么一样,迫切的将其扯开,倒映在眼底的,是一个大提琴。
她准确无疑的便就看见了那大提琴右下方的一处磕痕,这是她小时候贪玩,看着母亲拉大提琴的样子很漂亮,于是趁着母亲不在家,将她的大提琴拿了出来。
由于身子太矮小,支撑不起大提琴,所以才磕坏了那一边。
也是那天,母亲问她喜欢大提琴吗,在她点头的那一刹,母亲便就全心全意的教她。
因为这个琴价格昂贵,所以在后来父亲赌博需要抵债的时候,也将这个大提琴卖了去。
贺之言看着她微颤的身影,眼中的情绪有些道不明的意味。
“顾家的人对你身份必定有所怀疑,一会他们如果来试探你,不要害怕,我会陪在你身边。”贺之言的话轻轻落在了她的耳中,她那一直隐忍着的泪水在这一刻终是决堤。
所以刚才贺之言让她来天台,其实就是为了送她这个大提琴吗?
或者是为了提醒她小心顾家的人?
她像失去理智的小孩子一样坐在那大哭,在遇见了顾渊的时候她忍住了,在知道五年前的真相时她也忍住了。
可是贺之言那简单的一句,不要害怕,我会陪在你身边,却让她彻底绷不住了。
“可不可以不是今天?”她实在没有力气再去面对顾家,至少是现在。
贺之言没有回答,或许他在权衡其中的利弊。但是最后,落入宋妍耳中的,只是他喉咙处发出的一道音节:“嗯。”
紧接着,他便就退出这个天台,再然后,这场晚宴在他的打理下,依旧顺利的结束了。
深夜的天台,她盯着大提琴发呆。
她很清楚贺之言在这场游戏里所扮演的角色远比顾家还要来的危险,但是,他真的太能轻易的抓住一个人的心,让其甘愿成为替他铺路的那一粒棋子……
午后,银江茶馆。
位于市中心的一处林荫巷深处,是北城一众千金小姐们最爱去的一所地方。
悠哉的下午茶,以及有趣的八卦,都是那些千金小姐们打发时间的好选择。
哪家公子哥养了一只金丝雀,哪俩个家族又打算联姻,亦或是还未上市的奢侈品谁最先得到,这些全是她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宋妍坐在最角落里,却怎么也融不进去。
这是贺之言为她安排的活动,毕竟作为池家的女儿,她不能只单单的拥有这个名称,她得真正融入这个圈子。
而同这些千金小姐们成为朋友,则是第一步。
“池鱼,你在M国生活了那么久,应该对M国很了解吧。”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正托着下巴,半带着笑意开口:“我每次去M国玩来玩去就那么几个地,实在是腻了,你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去吗?”
宋妍的身子僵了僵,M国的那五年是她不堪回首的回忆,但是此刻却在这里,被她们笑着当做说乐的话题。
“对了,你在哪个学校啊,指不定我们还是校友呢。”那些千金们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全部都哄笑了起来。
北城这个圈子里谁不知道池鱼是当年被赶出家门的小三的孩子,池野更是没少在这个圈子里夸大池鱼在国外当流浪汉的事迹。所以就算如今回到了池家,她们依旧认为池鱼还不够有资格加入她们。
骨子里总觉得自己比池鱼更高一等,哪怕她是池家唯一的孩子。
宋妍捏紧了茶杯没有说话,却得到了众千金们更加肆掠的逼问:“怎么不说话啊,难不成真如传闻所言,你在M国天桥下要饭?”
随着这句话,众人们笑的更欢了。
而那个最先发话的千金则是故作歉意的看向宋妍,柔声道:“啊?真不好意思池鱼,我没想到……不过好在现在回了池家,你的下半生该衣食无忧了。”
“是吗?”宋妍盯着手中那盏茶半响,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我没记错的话,江小姐父亲最近开发的一款项目,还等着我父亲签字才能落实吧。”
好在,这段时间贺之言给她恶补了这圈子里每个人的身份势力,以及和北川集团挂钩的利益,否则,她还真的没还口之力。
那被称之为江小姐的女孩脸色一变,下一秒,只见宋妍起了身,当着一众千金小姐们的面,将那盏茶缓缓浇在了江星瑶的头上。
滚热的茶水烫红了她那白皙的面容,江星瑶整个人都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看向宋妍,声音都带着丝尖锐:“你疯了吗!”
周围那些人本是要上前说什么,但是在触及到了宋妍眼中的那一抹冷冽时,纷纷安静了下来。
毕竟池家的地位远比她们家要高的多,如果她是个软柿子也就罢了,但是如果她真的计较起来,单凭池这个姓氏,谁也不敢再去得罪了。
“江小姐,你真的确定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那五年是宋妍不可触碰的逆鳞,无论是作为她还是作为池鱼,都不该成为这群富家小姐们嘲笑的话题。
没有人会愿意那样活着。
江星瑶可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作为北城几近垄断拍卖行业的江家千金,走到哪都是被高高在上的捧着的,眼下居然被一个私生女浇了一脸的茶水,她当即愤怒的抬起手来,准备恶狠狠的打向宋妍。
可是却被宋妍不费吹灰之力的抓住了手腕,一个用力,那娇滴滴的江小姐便就红了眼:“疼!池鱼你快放开我!”
宋妍裹着笑意,粘糯的嗓音带着一股顽劣:“不是想知道我在M国做什么吗?M国的青龙地下党听说过没有?我就是在那混的,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我一枪一个。”
那些终日里泡在奢侈品中长大的千金小姐们个个吓得脸色一白,而那被江乔扣住手腕的江星瑶身子更是一颤,哆哆嗦嗦着开口:“你…你别瞎说,杀人犯法的!”
宋妍见她们这幅模样,分明个个像兔儿般胆小,却非得依仗身份来虚张声势,当真令人恶心极了。
原来不管是上流圈子,还是M国的天桥下,都是一样的。
她不反抗,那就只能被欺负。
再说了,她代替池鱼来到这个圈子里,可不是为了被这些小千金们欺负的。
她直接将江星瑶拽到了窗台那,二楼,不高,不过用来吓唬江星瑶这个大小姐足够了。
她一把将江星瑶的脑袋扣向了窗外,不顾身后那些人的惊呼,而是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你要不要试试?”
“池鱼你这个疯女人!我可是江家的大小姐!你敢把我推下去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江星瑶已经吓得声音都变了,在那疯狂的挣扎着:“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丫头,你快给我松开!”
宋妍的手一顿,看着江星瑶的眸子也越发的阴郁了起来。
本是打算吓唬一下她的想法,就在此刻全部消散。
江星瑶无痛无痒的几句嘲讽,就算传到了池家,最后也不过就是得到江家的道歉,没有任何的意义。
同她说出这句话的杀伤力而言,这样的后果真的是太轻了。
“那你说如果我掉下去了,你的下场又是什么样?”宋妍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笑的有些前仰后合。
江星瑶那馥郁白皙的面容上此刻剩下的只有惊恐,微红的眼眶任由一个男人看了都会心存怜惜吧,可是,她宋妍不会。
“池鱼你要做什么!”江星瑶有些害怕的看着她,就在她挣扎之际,宋妍佯装被她给推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悬在了窗外。
紧接着,她快速的抓住了江星瑶的手,仿佛混乱之中无措的拉了她一下。
于是俩个人就当着众人的面纷纷掉了下去,但是在外人的眼中,却像是江星瑶在挣扎的时候把池鱼推了下去,而池鱼只是自救似的抓住了江星瑶而已。
那些千金们好半天都没缓过神,谁也不敢去窗台那里看一下。
毕竟这是池鱼第一次参加她们的下午茶,如果真的出事了,池家绝对不会放过她们的。
店员们最先反应过来,快速的拨打着救护车,然后连忙下了一楼。
与此同时,北川集团的高层会议室内,数名高层面面相视。
整个北川谁不知道贺之言最厌恶的就是有人在工作中走神,更别提眼下这谈了数月的土地开发案最后敲定的会议了。
可是,他却走神了。
只见贺之言的指尖始终叩击着手机屏幕,不知再想着什么。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的池野,脸色明显挂不住了,一把合上了电脑,怒声道:“贺之言,我们池家养你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发呆的!我告诉你,今天你不给我一个满意的方案,你就别想离开这会议室一步!”
贺之言抬了抬眼皮,正要说什么时,手机突然响起了震动。
只是触及上的是一串陌生的号码时,他没打算接。
复而准备将其挂断,似是想到了什么,没顾池野黑着一张脸,他缓缓起身走到一旁接起。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贺之言的眸子明显掠过了一抹戾色,握着手机的力度也逐渐加大了几分。
下一刻,他快步的朝外走去,留下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愣在那。
“贺之言!”池野显然没有想到贺之言如今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视自己,恼羞成怒的将电脑猛地砸向了贺之言离开的方向,嘶吼着道:“滚!全部都给我滚!”
医院,宋妍躺在了病床上,她虽清醒着,却没有睁开眼。
她在M国经常因为出老千而被人追捕,翻墙跳楼的事没少干。所以她很懂得如何利用技巧不让自己受伤。再加上,她还拉了一个江星瑶作为垫背的,除了故意将额头磕在了草坪的石子上外,她还真的没有哪受伤。
但是额头这一点血迹,足以让那些人都认为她伤的比江星瑶严重了。
医护人员正在替她调着点滴的速度,然后小声讨论着隔壁病房的江星瑶:“你说这江家小姐脾气可真的是蛮横,好端端的给人家从楼上推下去,结果自己还摔得身上好几处骨折,你说这何必呢。”
“我听说好像是江家小姐一直在嘲讽池家小姐,然后又骂人家有娘生没娘养,俩个人这才发生了争执,结果这江家小姐就给人家推下去了。”
护士们小声嘀咕的话语自然一字不差的落在了宋妍的耳中,看来那群围观的富家千金们害怕担责任,干脆将一切的苗头都指向了江星瑶了。
原来这个圈子里的人,也高贵不到哪去。
就在此刻,传来了一道开门声,紧接着,那些医护人员们立刻断了八卦声。
“先生……”小护士刚张口,便就被男人抬手打断。
医护人员们对视一眼后,便就快步的退出了这间病房。
随着一记关门声,整个病房内再次陷入了寂静。
宋妍不确定来的人是谁,所以并不敢轻易的睁开眼睛,于是继续佯装昏迷,没有动弹丝毫。
直到那温烫的指腹隔着纱布落入了她额间的伤口上,她的身子一僵。
而这个人却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抚摸她裹着纱布的伤口。最终,似是听见了一道细不可闻的松气声。
宋妍一直紧绷而防备的心理,在这一刻猛地的松懈了下来。
虽然她没有亲眼看见这个人是谁,但是她的内心却又很确定这个人是谁。
“贺先生。”她没有睁开眼,却很坚定的出了声。
虽说贺之言远比所有人都要来的危险,但是,这个危险的男人,却是她唯一一个不需要去演戏的人。她所有的狼狈,心机,恶毒,贺之言都知道。
贺之言没有答话,那安抚着她伤口的手,却轻轻的点了点,似是回应了她。
“贺先生,对不起,我又惹祸了。”她哑着嗓子开口,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般:“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可是我没忍住……”
贺之言微垂着眸子,目光尽在她衣领那已经干涸的血迹之中,让人看不太清神情。
“不过我绝对不会损失你的利益,如果她对你有用处,我肯定会想办法跟她求和。”毕竟,她不确定在这圈子里,江家是否也是贺之言需要利用的一方势力。
只是,她却没有得到贺之言的回答。
若不是那覆盖着她伤口的温度还未消散,宋妍还以为病房里除了她就没人了呢。
“贺先生?”她正要睁眼,却被贺之言遮住了眼眸,下一秒,温热的气息拂过了她的耳畔,低沉的嗓音直直的抵入她的心底。
“疼吗?”
贺之言微微呼出的热气,如此近距离的落在了她的颈脖处,让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以为贺之言会责怪她,可是并没有,他好似在意的真的只是她疼不疼,其他的,一切皆不重要。
宋妍的喉咙似是被什么堵住了般,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贺之言看着女孩分明疼的难捱,却好似怕他担心而摇头的模样,眼底升起了一丝暴躁。
这样的情愫充斥在了他的心间,那落在了她眼睫的指腹,一点一点收紧了起来。
“宋妍。”
他突然出声,没有往日里冷嘲热讽的池小姐,而是很认真的在唤着她的名字。
宋妍愣住,不理解为什么贺之言今天会如此的反常。
她想抬眼看着贺之言,想问他到底怎么了,可是贺之言却没有给她机会。
再次开口之际,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冷冽,依旧是那北城人人敬畏的贺先生:“如果随便什么人都能够让你用生命作为筹码的话,那在这个圈子里,你认为你的命够你爬到哪?”
那被他掌心遮住的眼眸,这一刻呆滞了。
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是发现却无话可说。
“我需要的是一个聪明的合作伙伴,而不是一个蠢货。还是说你想让我再去找一个池鱼回来,嗯?”语末,他这才将落在她眼睫之中的手,抽了回来。
温热感瞬间消失,就好似一场梦,醒了就不复存在。
她微微睁开眼,由于太久没有见到光芒,她满眼的酸涩与不适。
而在模糊的光影之中,宋妍直直的便就撞进了那双冰窖般的瞳孔中,她的心,轻轻一颤。
“我有分寸。”宋妍抿了抿唇,然后掐断了自己那一点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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