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鸾星不动
北城,协和医院VIP病房。
穿着白大褂的顾浅停在病房门前,面无表情地紧攥着手里的试管,脑海里想的却是方才听到的八卦。
“顶层VIP病房那个车祸重伤的患者,是傅家的太子爷。”
“啊?不会吧。”
“怎么不会,傅家怕他死了断后,傅太亲自来跟咱院长说的,希望尽快给他取精。”
……
顾浅努力克制住心底的恨,眉眼疏冷地推开病房门。
傅筠生半躺在病床上,修长的腿,脚趾白净圆滚,可惜左腿打着石膏。
他出了车祸,被顾浅抢救了七个小时才脱离危险,听到开门声,他也只是淡淡地抬了下眼,表情疏离内心戒备。
墙壁上正播放着催导视频,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地上丢着栩栩如生的人偶,还有试管碎片。
隔着衣兜,顾浅捏了捏试管:“有感觉了么?”
傅筠生垂着眼:“没有。”
搭在腰间的棉被突然被拿开,那里没有多大的变化。
她掀的突然,傅筠生没有防备,双手垂落在身体的两侧,一看就知道没有卖力配合。
傅筠生恼羞成怒地沉着脸,声音冷硬:“出去!”
顾浅解着白大褂,用言语刺/激着他,“这么不配合,就不怕你们傅家断后么?”
听出她的诅咒,傅筠生抄起床头的输液架凶狠地朝她砸去,顾浅一个闪身扑向了他。
两人堪堪地摔在床上,顾浅的脑袋撞到他的下巴,磕的他生疼,他气急败坏地推她,“滚开!”
顾浅抱紧他,撕扯他的衣服,“你是重伤又不是死了,只会嘴上逞强么?”
他发狠屈膝去顶她,眼看着顾浅就要被甩下床,她胡乱地抓了一把。
傅筠生全身的肌肉紧绷,声音发颤:“松手!”
顾浅下意识地抬头,瞧见自己将傅筠生的长裤连带着里面的四角裤给拽掉了,她跪坐在傅筠生受伤的腿上,在他盛怒的目光里缓慢地起身,不怕死的猛拽到底,“车祸把你撞的没能力了吧!那你还活着做什么?你这样连条狗都不如!”
受伤的腿被压着,他动弹不得。
傅筠生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声音嘶哑,“闭嘴!”
被激怒的何止是他的情绪,顾浅拿着试管靠近,挑衅地戳着他,“我说错了么?狗还能传宗接代,而你就没这能力,就算娶了老婆也是摆设……”
啪!
试管掉在地上,傅筠生一个翻身将顾浅撂在身下,满头的汗顺着发尖砸在顾浅眉眼间,四目相对,他像被逼到绝境的狼,说的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很喜欢取是么?我让你取个够!”
裙子被推搡到腰间,顾浅怕了。
方才的强势和镇定瞬间土崩瓦解,头发散落混着汗黏在脸上,口罩不知何时掉了,顾浅挣扎着要逃,“你敢……”
她痛的失声,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咬向他膨胀的脖颈动脉,血弥漫在口齿间。
傅筠生捏着她下颚,逼着她松口。
顾浅红着眼凶狠地瞪着他,四目相对,他阴鸷警告,“不要欺负残疾人,尤其是残疾的男人,记住了么?”
顾浅双腿打颤地站在滚烫的花洒下,以剥皮的狠劲搓洗着自己。
她不能告他,他们两个不管是谁强了谁,一旦曝光医院都会开了她,履历上若是有了这样的污点,就不会有医院愿意再聘请她,而她不能任性的丢了工作。
她正在房间换衣服,忽听到门铃响起,误以为是订的药到了,她擦着湿发就去开门。
门外站着目光沉郁的温靳玺,她爱了十年本该结婚的同学。
那么多年的感情,她们曾是朋友、恋人、未婚夫妻,现在她只能称他为同学,任何显亲密的称呼都会让她觉得无比恶心。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毛巾掉在地上,僵硬地站在那里不动。
“医院说你请病假了。”温靳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让顾浅紧绷到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攥着衣料。
一声轻响,门被反锁,同时仿佛有把刀落到顾浅心里,温靳玺将药袋递在半空,声音疲倦,“在楼下刚好遇到,顺手就拿了上来。”
顾浅强装镇定去接,头顶响起他艰涩的质问。
“什么病啊,需要吃避孕药?”
她抬起的手顿住,下一秒却利索地夺过来,轻松科普:“上完床不想怀孕,就吃避孕药。”
“你再说一遍?”他气的发抖。
“上完床不想……”
她扬起头,破罐子破摔地说。
砰!
身后的门被砸的发出沉闷的巨响,他猛地一扑,她没有防备,五脏六腑被撞的裂疼,衣服顺着肩头滑落,露出身前青紫的痕迹。
温靳玺被羞辱的失去了理智,红着眼掐着她细长的脖颈,“顾浅,我们要结婚的,你特么作践谁呢?”
“结婚当天跟徐舒雅去开房,你特么又作践谁呢?”顾浅被掐的呼吸艰难,脸苍白的几乎透明。
温靳玺难以接受,脱力的松开她,“所以你报复我?”
“是又怎样?”顾浅倚着墙咳笑。
听到门反锁的声响,顾浅才靠着墙缓缓蹲下。
楼道里的脚步声远去,手机在脚边振动,是医院打来的,她虽颓废却习惯性接了。
傅筠生自杀了。
作为主治,傅筠生在治疗期间遭遇任何不测,顾浅都要负首要责任,轻则辞退,严重的被吊销行医资格证。
她连药都没来得及吃,匆忙开车回医院,正赶上何主任在训小护士。
“你是怎么做事的?若是割到动脉,人都不用抢救了……”
顾浅系着风衣腰带走过去,打断:“病人情况怎样?”
何主任见是顾浅,脸色缓了缓:“失血过多还在昏迷。”
顾浅抬手推开病房门,隔着缝隙往里面瞧了眼,傅筠生闭着双眼躺在病床上,瘦弱的让人可怜,可只有顾浅知道,他动起来有多凶残。
再次回到傅筠生的病房,她是犯怵的。
傅筠生平躺着在输液,脖子上缠着纱布,顾浅脸发烫,嘴里似乎还残存着血腥味。
何主任说他失血过多昏了过去,可她清楚地记得,她只在痛极时咬了他,那点伤不至于昏迷。
他身下的床单也换了新的,北城协和医院的医疗水平闻名全国,但护士们也没勤快到一天换两次床单被罩的地步。
若不是他睡着了,顾浅是不敢上前的,她心有疑虑却试探着去解傅筠生脖颈间的纱布。
碎发随着她的动作散落下来,轻刺着傅筠生的脸。
他倏尔睁开眼,目光锐利。
顾浅吓的手抖,勒紧纱布,血又渗了出来,看来伤的不轻。
她要逃,傅筠生攥住她的手腕,那样紧,几乎将她腕骨捏碎,她想喊,他猛地收力将她甩进怀里,声音嗡沉:“吃药了么?”
顾浅挣扎,避孕药从口袋里窜出,她慌乱地去抓药盒却被傅筠生抢先。
他扭着她的胳膊,绕过脖颈横在喉管处,令她挣脱不掉,空着的手捞起身侧的药,衔在嘴里,在空手的协助下撕开,按压出几颗药塞进顾浅嘴里。
顾浅咬牙瞪着他,坚决不吃。
药在嘴边却喂不进去,傅筠生讳莫如深地盯了她几秒,放弃。
为了活命他什么都做得出来,没商量地将药倒进嘴里,猛地灌了口水噙着朝她“吻”去。
顾浅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后,惊慌地挣扎,傅筠生蛮横地捏着她下颌,逼着她吞下去。
药片混着水在两人口齿间推送,确定药已经咽下去,傅筠生才厌恶地甩开她。
顾浅精疲力尽地跌坐在地上,咳的眼泪都出来了,断断续续地说:“谁稀罕怀你的孩子,你们傅家让我恶心。”
她抓起地上的药板,将剩下的药片全部抠出,当着傅筠生的面决绝吞下。
“那样最好。”
傅筠生垂着眼,声音清冷无情。
顾浅撑着地缓慢地站起来,摘掉悬挂在左耳的口罩,用力地擦着嘴唇,蹭的嘴角红肿才恶心地抓着口罩丢进垃圾桶。
“别嚣张,你们傅家会遭报应的。”
刚才的药吃的猛且多,刚走出病房胃里就翻腾,顾浅整个人虚脱地扶着墙往办公室挪。
跟她同组的护士瞧见了忙过来搀着她,“顾医生,你这是怎么了?”
“胃不舒服”,顾浅脸色苍白,额头满是虚汗,强撑着打听,“傅筠生的床单怎么换了?”
傅筠生脾气不好,爱摔东西,护士们躲着他还来不及,更何况今天因为他还被主任骂,听到顾浅问,顺嘴就诉苦,“他闹自杀,床单上全是血没法睡,我就去库里领了套新的。”
闹自杀?顾浅暗笑,骗她回来吃避孕药,丢掉带血的床单被罩,傅筠生哪里是在闹自杀,分明是怕别人知道他做的那些恶心事。
她也怕,她可以在温靳玺面前口无遮拦,但她还是要脸的。
到了办公室,护士给顾浅倒了热水,随口关心询问,“宋医生,需要给你先生打电话来接你么?对了,他下午还打电话到前台找你呢。”
她说的,该是温靳玺,顾浅大婚,整个科室都吃了喜糖的。
脱掉白大褂丢进柜子里,顾浅换上自己的外套,“不用了。”
病房里换洗的赃物都堆积在每层楼梯间,每天早晨七点有保洁统一运走清洗消毒,护士走后没多久,顾浅就趁着深夜匆忙去楼梯间找。
汗味混着臭味,顾浅忍着恶心在堆积如山的脏衣服里翻找,刚找到那条带血的床单,就听到楼道里有走动的声响,吓的她忙不迭地抓了床单顺着楼梯就逃。
直到坐进车里,顾浅的心脏还是怦怦乱跳的,缓了好一阵才意识到自己怀里还抱着带血的床单,立即嫌恶地丢到一旁,发动车子离开医院。
夜已深,华灯初上,霓虹闪烁,路上偶有车辆,也是急驰闪过。
经过江滨大桥时,顾浅减速将车停靠在侧,推开车门下去。
她抬手捋了捋被夜风吹乱的头发,左顾右盼见四周没人,才绕过车头到另侧,探身从车窗里拿出带血的床单抛进奔腾的河流里。
雪白的床单舒展开,在夜色里飘荡着下坠,被风撕扯的猎猎作响。
顾浅忐忑地趴在桥边盯着,直到那抹白彻底被河水吞噬,她悬着的心才放松。
回到家顾浅睡的并不安稳,她梦到顾晏被傅家切了送去尸检,福尔/马林混着血腥味熏的她想吐,她却怎么也醒不来,最后却被电话吵醒。
电话是温靳玺他娘打来的,要约顾浅吃饭。
别说是吃饭,以前就算是顾浅带着礼物上门拜访,温靳玺他娘也处处刁难,在她眼里,顾浅这种赚的没她儿子多,还不愿辞职伺候全家的女人,配不上她儿子。
她儿子温靳玺多优秀,上学时年年拿奖学金,还没毕业就被别人挤破头都进不去的承乾律所聘请,直接给股份的呀!要娶也该娶千金名媛,而不是顾浅这种对他事业毫无帮助的穷酸女。
这话她明里暗里的没少当着顾浅的面说,每次温靳玺都哄劝着顾浅别跟老人计较,顾浅耳根子软就忍了。
顾浅不想去的,温靳玺跟徐舒雅在她大婚当日开房,她现在去免不了吵架,但温靳玺他娘居然提出解除婚约,还让顾浅承担婚礼全部的花销。
被伤害的是她,他们温家哪来的脸要钱?
开车到了约定的地方,顾浅僵坐在车里盯着前方富丽堂皇的酒店。
仿明清建筑的琉璃瓦屋檐,悬挂的门匾上写着【君临酒店】四个字。
客流量大,转门不停歇的运作。
顾浅紧握着方向盘,指关节用力到发白,直到被敲玻璃的声响惊醒。
玻璃窗降落,外边穿着长衫的迎宾恭敬地弯腰,露出职业笑容引导:“女士,这里不允许停车,如果有需要,可以帮你叫停车服务。”
“谢谢,不需要。”
顾浅启动车,开到停车坪。
踩着消音地毯被侍者引到包间时,顾浅已经迟到了半小时。
“……那种家庭能养出什么有教养的孩子,小时候死了爹,现在又死了哥,天生的克男人命……”
眼角余光瞥见顾浅从玄关走近,温母半截话卡在喉咙里,有些心虚地低头端着茶盏润嗓子。
顾浅扫视了眼包间,平时节约的连牙膏都要买打折促销货的人突然在寸土寸金的酒店喝茶?
温母紧绷到烦躁,连寒暄都省了:“顾浅,凭良心讲我儿子对你仁至义尽,为你放弃现有的成就来北城重新打拼,婚房买距你上班近的地方,婚礼场地订在你们医院旁边,结婚当天你玩失踪他也没计较,做人不能没良心,他对你掏心掏肺,你也该为他做点什么。”
“我不让你求什么人,你也没那本事”温母眼里透着不屑,转而温笑着介绍,“这位是《花边大揭秘》的资深记者,周倩。”
顾浅的目光落到温母身旁的陌生女人身上,也许是顾浅的目光太冷厉,周倩笑的有些僵:“顾小姐好,我是记者周倩。”
藤编的圆桌上摆着绿植,旁边架着调试好的摄像机,周倩递过来事先准备好的稿子,“非常简单,你照着脱稿念就行。”
顾浅接过来扫了眼,大致内容是温靳玺和徐舒雅在酒店开房她是知情的,他们见面是为了工作。
结婚当天,兄长死的不明不白,而未婚夫却被拍到跟怀孕的女星开房,让她证明温靳玺是清白无辜的?
顾浅冷笑,的确,作为温靳玺的未婚妻,没有谁比她站出来公开挺他更能证明他是清白的。
温母不悦:“你笑什么?”
顾浅将包丢到一旁,拿着手机坐下,“不是说退婚么?”
温母被她嚣张的态度彻底惹怒,“如果你不照做,我真让靳玺休了你!”
“休我?”顾浅将手机倒扣在桌面,“没结婚没扯证,他凭什么休我!”
她猛地站起来,盛气凌人地盯着温母:“你听好了,是我不要他温靳玺了,还有,背后嚼舌根的人家门风也不见得有多正,要不然也生不出跟已婚孕妇去开房的那种渣|男!”
“你,你……”心脏猛地紧缩,温母一口气没提上来跌了过去,撞的桌子晃动茶杯滚落碎裂崩开。
君临酒店是顾浅最痛恨的地方,约她来这里见面就是戳她的痛处,她被温母一连串的行为气到失控,出了口恶气起身就走,拉开门却被气喘吁吁的温靳玺堵住。
“来的到是挺快,你也听到了,温靳玺,我们结束了。”
顾浅方才开着免提,所有的对话清晰地传到他耳里。
“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
他满身酒气,穿的依旧是昨晚那套衣服,嘴边长出了胡渣,眼睛里满是熬夜后的红血丝,疲倦却耐心地哄着她。
“儿啊,这就是你挑的好媳妇,我好心约她喝茶谈心,她却发疯要杀我,你爹死的早,你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啊,她居然容不下我……”
温母的手举在半空中,血顺着掌心滴落。
“你对我妈做了什么!”
温靳玺怒红了眼,顾浅被劈头盖脸地质问弄的发懵,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
地上的陶瓷碎片沾着血迹,温母的手血肉模糊。
顾浅委屈的嗓子发堵,她抬头希望温靳玺信她。
“不是我。”
肩膀被撞了下,顾浅低小的声音破碎在嗓子里。
顾浅不甘地回身,见温靳玺半跪在地紧张的拽下领带替他母亲包扎,温母窝在他肩头炫耀地朝顾浅扬了扬下巴。
“是她自己摁下去的!她在装!”顾浅气的脱口而出,声音里透着哽咽,“你为什么不信我?”
“儿子,疼,手疼,脑袋疼,浑身疼……”
母亲低小的哀嚎让温靳玺心疼,他小心翼翼地将缠伤口的领带打了结,举着包扎若粽子的伤手给她看,“两三厘米长的伤,她陷害你?”失望透顶的冷斥,“你太过分了。”
“我学医的,杀人只会往大动脉上扎。”
顾浅委屈到两眼噙泪,咬牙挤出一句,甩门离去。
“顾浅!”
温靳玺的喊声被阻断的门内,他想去追,温母却晕了过去。
顾浅从包间出来,却很囧的迷路了。
走廊的设计是九曲回廊,君临酒店很具特色的安保系统,如果不是对这里很熟悉,根本走不出去,这也是很多人选择在这里进行商务会谈的原因。
幸运的是,顾浅碰到了服务生。
头顶是昏黄的灯光,脚下是厚重的红毯,颀长健硕的男人穿着绣暗红花纹的黑长衫从远处走来,随着走动露出漆黑的皮鞋。
“请问电梯在哪?”
顾浅没想那么多,主动上前拦着他问。
服务生低着头,嗓音怪异为她指路:“往南走走到头,左拐穿过包间就是。”
顾浅有些脸热:“南是哪边?”
“左边。”
“你左边还是我左边?”顾浅低着头,咬唇细若蚊蝇地追问。
头顶很久没声音再传来,如果不是那双皮鞋没动,久的顾浅都要误以为他不耐烦的走了。
“这里面有点绕,我分不清东西南北,能不能麻烦你带路?”顾浅尴尬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回来了,撤!
耳返里传来指令,那人抬头意味深长地盯着她,顾浅觉得他的双眼很熟悉,惊呼着拔腿就跑:“傅筠生!”
却被傅筠生拦腰勾回,禁锢在怀里:“是我。”
轻浅的两个字在耳边炸开,紧接着一声吓的顾浅肝颤的轻笑,“还真是有缘。”
当时傅筠生出了车祸,浑身多处骨折,内科、骨科、呼吸科三科联手做手术才将他的小命给救回来,顾浅负责取出他折断到心脏里的肋骨,做的是心脏手术,为他接骨的却是别的医生,后来她在诊断证明上看到,傅筠生胫骨神经断裂。
“你、你能走了?”顾浅不知道为什么怕他,汗顺着脑门滑落。
傅筠生笑的玩味,声音飘渺的像是地狱里传来。“你的功劳。”
“哪里哪里。”顾浅眼珠子乱瞟,应付似的干笑着。
傅筠生像是没瞧出她想呼救的端倪,邪笑着回答,“不就这里么?”
修长的手指在顾浅腿根敲了敲,浑身顿时似火烧。
脑海里浮现那天的画面,顾浅恼羞挣扎,“放开!”——
来不及了,保安上来了。
耳返里传来催促,傅筠生脸色冷峻,“不想替你哥报仇了?”
顾浅屏息,背对着他没好气地说:“跟你没关系。”
“你睡我,不就是为了进傅家报仇。”
傅筠生的话音还没落,顾浅气急败坏地转过身来,怒气反笑:“睡你?没钱没权还残废,我图什么?图你半身不遂,还是图你三分钟就软?”
话还未说完,顾浅的脖颈就被傅筠生掐住。
顾浅从牙缝里挤出残破的话,“掐…掐死我,你也是…三、三分钟,是活该被撞死的垃圾。”
“你又好到哪里去,一次就破。”傅筠生被激怒,脱口而出。
“王八蛋!”
顾浅屈膝踹他,却被他压着动弹不得,他黑濯石般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辉,目光深邃的要把人吸进去溺毙。
傅筠生凑近她,“顾晏,选秀出道的拳击手。”
听到她哥的名字,顾浅如囚笼里的困兽奋力挣扎。
“总决赛还得了冠军,前途无限。”傅筠生捏着她下巴,直视她怒红的双眸,“可惜不清不楚的死在了君临酒店,傅家为撇清关系,将他切了送去检查。”
顾浅仇视着傅筠生,泪珠顺着眼角滚落,咬牙切齿到发抖:“傅家,我不会放过。”
“要报仇也得有命才行,你在酒店纵火撒泼,又在微博论坛各种平台抹黑傅家害死你哥,导致君临酒店名誉受损,唐瑰恨你入骨,你还敢来这里,不是上赶着给人家机会毁了你。”
傅筠生松了她,清冷地说:“唐瑰已经派人来抓你了。”
—— 仔细排查,他一定还在这层。
窸窣的声响由远及近,顾浅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傅筠生推着进了洗手间。
目光所及是他蠕动的喉结,领口边缘露出结痂的伤痕,顾浅贴着他:“你为什么救我?”
“我说我看上你了,信么?”他低头,黢黑的眼眸紧盯着她。
没等顾浅回答,他们贴着的门被敲响。
“不信。”顾浅推开他,保持距离。
却没料到傅筠生如此“弱不禁风”,她只是推了他下,他就趔趄着歪坐在盥洗台上。
顾浅还未调侃出声,不经意间瞥见他揪起的衣摆下,露出几寸流血的左腿,血珠子顺着黑袜没入皮鞋。
“不对,傅家要想对付我,直接冲进包间抓我就是,犯得着挨层翻找么?”顾浅警惕地看向他,“其实他们找的人是你!”
“还不算笨。”傅筠生盯着她邪笑,“可惜迟了!”
“吧嗒”一声门被从外边打开,同时某个格子间被反锁。
顾浅被捂住嘴跌坐在马桶上,身前坐着傅筠生,身后是冰凉硌骨的抽水瓷桶,外边的脚步声不住的逼近,当一双皮鞋头越过格子间下方的缝隙时,她的心脏仿佛被捏爆。
可傅筠生,她看到他从容地在玩手机,指尖飞快地在键盘上移动,单手操作比她双手都流畅。
她不敢动,生怕外边的人冲进来,那她的名声就全毁了。
突然下巴一凉,她受惊躲闪,瞪着傅筠生,在他的示意下目光缓缓地移到手机屏幕上——
叫
屏幕上只有一个字,顾浅愣了愣,目光流转从迟疑到愤怒,然后拒绝地闭上眼。
感觉到覆在脸上的手移开,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眼里落入一张放大的脸,傅筠生那个杀千刀的居然吻了她!
她出于本能的挣扎嘤咛,一双手无处安放的在空中抓着,不知道是该推开他,还是垫在身后护腰。
外边传来敲门声,“小姐,你还好么?”
傅筠生松开她的唇,似乎在给她机会。
顾浅嘴唇翕合,话到嘴边却因为腰被掐了下,疼的脱口而出:“嘶~”
敲门声更加急促,“小姐,需要帮助么?”
“宝贝儿,乖,我轻点。”
外边的敲门声戛然而止,顾浅也被雷的石化。
坐到腿脚麻烦,顾浅觉得安全了,才出声:“傅筠生。”
“嗯?”
傅筠生偏过脸来,迎面就是一耳光,他眼疾手快地避开,抬手扼住她的手腕:“发什么疯?”
他嫌弃地丢开她,起身整理衣服。
顾浅盯着他流血的左腿,扑过去发了狠地咬在他大腿上,血腥味透过布料传入她嘴里,傅筠生疼的脸扭曲,咬牙抓着她的后领将她提了起来。
“再闹,我就让你叫破嗓子。”
他从牙缝里挤出警告,耳返里传来提醒——
你再不出来,叶阿姨也让你叫破嗓子。
洗手间的门响动了下,同时耳返里的声音响着——
衣服放外边了,1308见。
“到此为止,互不相欠。”
傅筠生松开顾浅,推门出去。
透过半开的门,顾浅瞧见一抹耀眼的白拂过,傅筠生披上了白大褂,动作利索的系了扣子离开。
坐在马桶上缓了好久,顾浅的腿才恢复知觉,她从格子间拖着垮掉的身体出来时,一眼就瞧见镜子里狼狈的自己。
职业原因,她习惯将所有头发在脑后束成低马尾,而此时她的马尾松垮凌乱,唇妆糊到脸颊。
想到傅筠生那个吻,顾浅几乎是扑到盥洗池前洗嘴巴的。
洗手液用到挤不出来,嘴唇搓洗到发白,口腔涮到呛水咳嗽,她才恢复理智停下来,从旁边抽了几张纸擦了擦脸,补妆时才想到包还在洗手间,又折回去取。
“如你所料,那个顾浅真没答应访谈。”
一声关门轻叩声,紧接着是高跟鞋走近的声响,顾浅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停住出去的动作。
那个声音是周倩,温母请来的《花边》记者,此时她就在顾浅旁边的格子间。
“让她帮你洗白是不可能了,不过她也没好到哪里去”,隔板那边有拉链划开的响动,“她跟那老太太吵架,气的老太太不惜将手按到碎瓷片上诬陷她,包间里没有摄像头,是不是她做的不全凭我来见证?我也算替你报了仇。”
“谢了。”
也许是为了方便,电话开的扩音,当那个声音传出来时,顾浅在心里念了个名字,徐舒雅。
难怪温母那个老抠门舍得在这么奢侈的酒店约她喝茶,原来是徐舒雅在背后算计。
顾浅蹑手蹑脚地走出去,从包里翻出护手霜挤在地板上,又拧开用完的洗手液瓶装了满瓶的水,折回格子间踩着马桶盖站上去,将水浇头泼下去。
“啊!”
一声抓狂尖叫响彻云霄,周倩被浇成落汤鸡,扒拉着湿法抬头看过来,震惊且愤恨地喊:“顾浅!”
“顾浅在你身边?”
扩音里传来徐舒雅的询问,回答她的是“砰”的摔跤声。
周倩想找顾浅算账,却踩到地上的护手霜滑了一跤,就连手机都飞了出去。
“周倩?倩倩?喂?”
电话那端声音越发急促。
周倩疼的眉眼挤得变形,捂着后脑勺哀嚎,却在看到顾浅拎着她那台价值百万的摄像机时吓得瞳孔紧缩:“你要做什么?做什么!”
顾浅踱步过去,居高临下地握着手机录音,“把你刚才说的重复一遍。”
徐舒雅不再吱声,以防被卷进来。
周倩无赖地喘笑着,“想录音啊?我刚才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呀。”
“啪!”
顾浅手一松,摄像机砸落在地。
周倩肉疼到尖叫,爬过去想捡摄像机,“顾浅你个神经病!我要告你蓄意伤害!”
顾浅不屑地扫了她眼,全身无出血点,四肢能动无骨折,嗓门中气十足,最多也就是个轻度擦伤无生命危险。
顾浅不理会她的控诉,抬脚就要离开,却突然改了主意折回来,夺了摄像机丢进水池里,抬手开了水阀门。
“贱|人,知道你哥怎么死的么?被你贱死的!”
盥洗池的旁边贴着节约用水的电子屏,屏幕下方滚动着酒店服务热线。
顾浅笑了下,从容地照着提示拨了个电话,“服务生,13层洗手间有记者混进来。”
她偏头居高临下地看向周倩,嘴角上扬:“不用谢。”
“周倩,赶紧离开,君临酒店不允许记者带相机进来。”
顾浅砸了报警器,从外锁了门。
走廊里突然喧闹起来,乱成一锅粥。
顾浅闪身出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离开的方向,因为走廊里正在疏散客户。
离开君临酒店,顾浅刚坐进车里,手机“叮”了一声,她滑开手机看到一条微博推送——
君临酒店安保漏洞,客人隐私遭泄密
顾浅心想,君临酒店的办事效率也太高了些,这么快就上了热搜?
顾浅点进去才发现,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不过倒真的是个爆炸性新闻。
君临酒店进行商务会谈的某包间,谈判的内容遭到泄露,详细到具体的投资数据,而这个项目竞标已经在进行中,现在更改已经来不及。
顾浅莫名的想到傅筠生,他是傅家的太子爷,整个君临酒店都是他的,可他遇到那些安保搜查却立即躲藏,显的像个贼。
“贼?”
顾浅想的出神念出了声,后视镜里身影晃过,她还未来得及呼救,脖子已经被勒住。
“傅”说不怕是假的,顾浅声音微颤,看着后时间里熟悉的那张脸,努力镇定下来,“傅筠生。”
温靳玺总说她在专业领域一丝不苟,生活里却是个神经大条,停车从不记得上锁,非要吃些苦头才长记性。
没想到真被他言中了,顾浅小心翼翼地去摸包里的防晒喷雾,“你怎么在我车里?”
傅筠生目光锐利地盯着顾浅,盯的她心里发毛,身体僵着却不敢动。
她的表情慌乱且诧异,不像是装出来了。
傅筠生目光暗了暗,耳返也在这时传来声音——
Noble,你人呢?
“上错了车。”
傅筠生的声音清冷低沉,不等那边追问已摘了微型耳返揣进兜里。
上错了车,还这么理直气壮地勒她脖子?顾浅气笑,掏出防晒喷雾朝他喷去。
雾气缭绕中,傅筠生抬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顾浅只觉身体擦着座椅飞过,整个人被拽了过去,重重地跌在了硬邦邦的地方。
长期的训练,傅筠生对偷袭早就形成了条件反射,这要是在外边,顾浅早就被过肩摔成骨折了。
嘴唇磕的疼且麻,顾浅撑着抬头,入眼的是熟悉的白大褂,往上是那张讨厌至极的脸,而她的手紧攥着他的皮带。
上次是扯裤子,这次是抓皮带,嗬!她在危急时刻总能做出这么准确无误的举动。
身体相贴,明明都是正常的体温,傅筠生却仿佛被烈火烤着,气息都变的不均匀了:“放开。”
顾浅也意识到两人姿势暧昧,触电般立即松手。
她大脑还没运转过来,就被傅筠生推到一侧。
“回医院,顺路。”
顾浅愣了下,才将这句话在脑海里扩展,如果没有这个小插曲,她现在已经在上班的路上了,而他也要回医院。
刚才那一幕太尴尬,她都忽略了傅筠生怎么知道她要去上班?
“我的车,下去!”
顾浅拉开车门下去,觉得自己安全了才敢叫板。
有风从敞开的车门吹来,吹的傅筠生身上的白大褂衣领翻飞,可他却双臂交叉稳坐,盯着前方乱成团的君临酒店,似笑非笑地扬了扬下巴:“我下去,你就跟她一个下场。”
顾浅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君临酒店前被堵的水泄不通,可站的远她还是看到周倩被警察带走了。
“不是她泄的密,是你!”
顾浅指着他,却不明白为什么身为傅家人傅筠生要做毁自家公司的行为。
顾浅将车门当盾牌挡在身前,跟傅筠生僵持着,如果他乖乖地下车离开,她可以不报警抓他,可若是他敢蹿过来行凶,她一车门夹死他。
傅筠生睨了眼她色厉内荏的姿势,不屑轻笑:“我是傅家的继承人,将来傅家所有的产业都是我的,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又凭什么觉得傅家放着自家人不信,会相信你这个有前科的闹事者?”
他说的对,顾浅的哥在拳击比赛后莫名溺毙在君临酒店的游泳池里,酒店为了撇清关系将顾晏切了送去尸检,这事闹的整个北城都知晓,而顾浅不仅在酒店纵火闹事,还在网络上到处撕傅家,任谁看来,酒店泄密的事都更像是顾浅做的。
“我若是你,趁傅家没发现前,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不给任何人怀疑的机会。”腰阵阵作痛,傅筠生面无表情地提醒。
他字里行间都在暗指顾浅才是那个泄露商务会谈内容的贼,气的顾浅心里发堵:“不是我,你知道的。”
她连方向都分不清,进了酒店若没有人指引连出来都是问题,而且每个包间防御系统那么强,她根本没兴趣,也没机会没能力去做那种事。
可没有人能证明她的清白,傅家跟她有仇,温靳玺的母亲和那个记者都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傅筠生,顾浅气笑,傅筠生不落井下石就算是行善。
“坐进来,我帮你。”
让顾浅意外的是,傅筠生居然说帮她,她愣了下,刺笑:“男人的嘴,能信么?”
“跟你的身体一样诚实。”傅筠生低浅嗤笑。
那天被他刺穿那瞬,她疼的躬身抱住傅筠生,他嘲讽的神情激的顾浅失去理智,绕过车门朝他厮打过去,“人|渣!”
傅筠生伸手就扣住她的脖颈,逼着她抬头直视他。
顾浅的眼里是滔天|怒火,而傅筠生却从容地摩挲着她的下巴,低头邪笑:“再渣也是你第一个男人。”
傅筠生的眼眸黑黢莹润,邪笑时还有梨涡,跟温靳玺那种矜持腼腆的笑不同,显的更成熟撩人,可顾浅只想到一个词,道貌岸然。
跟顾浅对视久了,她的目光仿佛能劈到他心里,让他不舒服,傅筠生没耐心僵持,“我左腿神经断裂,这辈子都不能行走,守住这个秘密,我保你平安。”
都能下地跑了,却要装残疾?顾浅目光落在他模特比例的长腿上,“神经断裂要截肢,否则会死的。”
傅筠生听出她语气里的诅咒,将她的脸扳的朝向前方。
君临酒店的门前围满了扛着摄像机拿话筒的记者,跟顾浅印象中的一样,总经理唐瑰临危叱咤,避谈公司的安保系统漏洞,将周倩推出去当替罪羊。
“各行各业,有手段够心狠才能长盛不衰,没背景的人最大的价值就是被用来顶罪。”
比生存更可怕的是尔虞我诈的商业竞争,为了目的可以牺牲任何人,顾浅被勒的喘不过气来,突然被拽到傅筠生面前,两人近的嘴唇几乎相贴。
“替傅家顶罪,还是活着报仇,你想清楚?”
顾晏的仇,是顾浅的死穴。
君临酒店被闹的无法正常营业时,顾浅的车驶出停车坪。
路上,两个人谁都没讲话,顾浅却是时刻警惕着傅筠生的一举一动,他再敢碰她一下,她保证让他尝尝什么叫速度七十二变,颠簸死他——
监控里抹掉顾浅的痕迹,医院见
消息发送出去后,傅筠生就删除了对话,抬头瞧见顾浅正从后视镜里盯着他。
迎面一辆车驶来,差点撞上去,顾浅忙打方向盘避开。
傅筠生从白大褂兜里摸出口罩,挂到耳朵上后扯了扯遮住眼睛,顾浅劫后余生地扫了眼后视镜,不明白他的举动,心想睡着了?最好永远都别醒!
拐了个弯,路上的车逐渐多起来,顾浅再也不敢分神。
过了很久,车内突然暗下来,傅筠生警惕地拉下口罩,发现顾浅不见了。
“下车!”
车门从侧边打开,光线昏暗的将人模糊的只剩轮廓,清晰的是顾浅的声音。
傅筠生扫视了一圈,四周是排列整齐的车阵,而他所在的位置是地下停车场的最角落,但停车场还剩很多进出方便的车位。
他稳坐不动:“我就那么见不得人?”
顾浅的心思被看透后脸发热,的确选择这个隐蔽的死角停车位,就是怕别人撞见她跟傅筠生同车来医院。
“我要迟到了,你随意。”顾浅没心情跟他耗下去,车库里随时都有人进来,被熟人撞见解释不清。
她转身就要离开,傅筠生掏出手机放了首《告白气球》。
你说你有点难追
想让我知难而退
……
音乐突然响起,在寂静的地下车库是如此的高调,顾浅吓的心脏都要涨裂了,飞扑过去甩上车门,缓了好久才抬头四下瞅了瞅,确定没人后才绕到前排打开车门坐进去,隔着车座抓狂地瞪着他:“有事说事,你把音乐给我给我关了!”
“你扶我回病房。”
音乐声戛然而止,傅筠生拍了拍腿。
“你会走!”
顾浅气急败坏地拒绝,“而且你那么重,我扶不动。”
扶得动也不扶!
“那我进去就宣扬,心内科的顾医生在厕所咬伤了我。”傅筠生坏笑,“我有齿痕为证。”
顾浅那一口咬的极重,别说是有印,血肉模糊也是有可能的。
“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顾医生还有这种情趣。”
傅筠生讥讽的话音还未落,顾浅抄起包朝他砸去,她真的受够了!抓到什么就扔什么,最好是抓到一把刀子捅死他这个贱/人。
一个盒子滚落到傅筠生怀里,他眯着眼睛打开,是一枚铜戒,指环不是传统的圆,是类似名字缩写拼音的花式镂空设计。
WJX
傅筠生转着戒指,顾浅顿时像被点了哑穴,伸手就要夺:“还给我!”
“没品味。”
傅筠生嘴上嫌弃,却动作迅速地将戒指从领口丢了进去,“扶我回病房,我还给你。”
“骗子。”
顾浅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傅筠生张开双臂,“还是像那次那样,扒了我?”
“无赖!”
一包卫生棉砸到傅筠生脸上,顾浅推开车门下去,走到后面拉开车门不甘心地拽着他,“傅筠生,你最好别落我手里。”
明知傅筠生腿并未好利索,顾浅却带着他爬楼梯。
傅筠生的病房在顶层22楼,爬到七楼时他的腿已经撑不住,整个人重心压在顾浅身上,可他却出奇的没折腾顾浅。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头发散乱的黏在脸上,顾浅也已经透支了,却咬牙撑着:“傅先生,爬楼梯是不是很锻炼?像你这种情况,就得这么训练腿才能恢复知觉。”
这是嘲讽他装残废呢?傅筠生知道,她不选择电梯是怕被人撞见,不过没关系,他也不愿被撞见,“真体贴。”
回到病房时,顾浅和傅筠生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说是顾浅扶着傅筠生,倒不如说是高大的傅筠生搂着顾浅。
顾浅用尽了全力,猛地推了傅筠生一把,没想到非但没将他摔在地上,反而被他坠着双双倒在床。
“放开!”
顾浅被压的五脏六腑都要破了,抬腿拼命地乱踢,踢的傅筠生左腿伤口裂开,傅筠生抬手捏住了她的脖颈,目光阴鸷地盯着她,“信不信,我让你死在这张床上。”
“咳咳咳”
Elvira推开门就看到了劲爆的画面,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敲着门问:“我来的不是时候?”
顾浅飞快地从傅筠生身上爬起来,慌不择路地朝外跑:“我去看看其他病人。”
Elvira是三个月前从美国来协和应聘的骨科医生,因丰富的临床经验和过硬的技术能力而留下,傅筠生的车祸手术他也是主治医生之一。
医院的护士到病患都花痴他花美男的颜值,而顾浅跟他几乎没交际。
擦肩而过时Elvira伸出胳膊将她拦下,眨着桃花眼笑着:“顾医生别跑嘛,你是主治医生,我检查完还要向你汇报,跑来跑去太麻烦,不如留下来听听。”
顾浅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对自己这么热情,傅筠生的腿没有问题,而Elvira却在诊断证明上写左腿神经断裂,就因为他的误诊让她轻敌失身,就凭这点着实对他没好感。
“脖子怎么受伤了?”Elvira伸手就去摸她的脖子,顾浅抬手打落,后退一步躲开,靠着墙抱臂:“快点查,我赶时间。”
傅筠生身上还穿着白大褂,里面是君临酒店的长衫工作服,Elvira走过去将病床升高,用工具敲着他的左腿打趣道:“制/服/诱/惑,够刺/激。”
傅筠生没任何反应,顾浅倒沉不住气的出声:“好好查,实在不行找神经科的联合会诊,确定是左腿神经断裂的话,就截肢保命。”
“冷血”Elvira回过头来,甩着指头指向顾浅,“怎么能这么直白地告诉病人呢。”
顾浅深吸了口气,懒的跟他耗下去,“你慢慢查。”
“嘶~”
傅筠生突然闷吭,顾浅手已经摸到了门把柄,又下意识地偏过头来。
傅筠生的衣服被褪到腰间,露出健硕的胸膛,Elvira很专注地按着他的腰,“这里疼?”
虽然两个人已经做过,但顾浅看到他的身体还是脸充血羞的立即转过去,腿却像是生根了似的僵在那里,侧耳听着他们的对话。
“最近有没有受到剧烈的撞击?”
Elvira问的认真,傅筠生沉声“嗯哼”了声。
顾浅的脸却红的滴血,脑海里不断浮现她被拽着飞撞到傅筠生身上的画面,原来他一直僵坐在车上不动,逼着她扶他下车,都是因为她撞伤了他的腰。
“顾医生,你帮我扶他一下。”
Elvira发出请求,目光看向顾浅。
顾浅的心脏像是被人猛地捏了下,不想答应又怕他叫别人进来帮忙,要是有人看到傅筠生大腿上那个齿痕,她肯定成第一八卦对象,为了名誉她只能努力地让自己放松下来,僵着腿走过来。
抓着傅筠生结实的胳膊,顾浅心脏砰砰乱跳,血液沸腾的让她慌乱的想甩开他,只能期盼Elvira能快些结束检查。
“腰部肌肉或软组织损伤,具体的做个腰椎的CT和核磁共振查查,最近注意不要过度劳累。”
Elvira嘱咐的认真,顾浅被他最后那句‘不要过度劳累’呛了下,咳嗽着丢开傅筠生。
“顾医生?”Elvira特有同事友爱地凑过去盯着她红扑扑的脸端详,“你没事吧?”
顾浅摆了摆手,视线里多了杯水,她忙不迭地接过喝了几口润了润喉咙,止了咳礼貌道谢:“谢谢。”
“不用谢。”傅筠生面无表情地拢了拢衣服,“用完丢进垃圾桶。”
所以刚才那杯水是他递过来的?顾浅从难以置信中还未回过神来,就被他那句“用完丢进垃圾桶”噎的脱口而出:“既然那么嫌弃,把自己也丢进垃圾桶!”
傅筠生意味深长地看向她,Elvira一脸八卦地瞅着她。
顾浅懊恼且困窘地站起来,抓着杯子就溜:“我去开会。”
水杯从傅韵生身边绕过,未喝完的水洒了他一床,Elvira在后面戏谑追喊:“顾医生,床湿了,顺路叫护士进来换下。”
门“砰”地关上,也不知道顾浅听没听见,但Elvira笑出了声。
“很好笑?”
Elvira回过头来,傅筠生正阴冷地盯着他,他笑容凝固在脸上,干咳着回,“也就一般般。”
顾浅回到办公室,打开柜子换了套备用的干净衣服,随手从衣架上取下白大褂穿上正在扣衣扣,外面传来敲门声。
她利索地盘了头发,疾步去开门。
门外站着跟她同组的护士洛洛,“顾医生,有个患者在大厅闹事,说是你打了她,我看到温先生也在,你要不要去看下?”
医院大厅,保安和护士在竭力地劝温母离开,而温母像个泼妇似的闹腾,吸引了不少围观看客录视频拍照,温靳玺试图将她拽走,她却挣扎着吵闹。
“顾浅,你出来,你以为打了人躲起来就没事了?”
“顾浅,我们温家是有什么对不住你的,订了婚你还跟别人厮混”温母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订单,“我不求别的,只想让我儿子退婚娶个干干净净的姑娘,你怎么就不放过他呢,我不过多说了你两句,你就恼羞成怒的要杀我啊……”
温母哭的声泪俱下,控诉着顾浅的暴行。
“妈,这药是我跟顾浅事后买的,跟顾浅发生/关系的是我!”
顾浅从人群里挤进来,就听到温靳玺那句“是我”。
她没想到温靳玺会在众人面前维护她,不过只是愣了一瞬,顾浅就想明白了,未婚妻跟别的男人发生/关系,他若是承认那就更没脸面,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尊严。
温靳玺从人群中看到顾浅,眼神交汇又错开,“妈,顾浅是我妻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她。”
“你可以不喜欢她,但只能接受。”
温母被温靳玺扛着离开,洛洛在顾浅身旁小声窃喜,“顾医生,好浪漫的告白。”
顾浅没理会,在温靳玺走后不久,去前台查了温母的住院记录。
温靳玺带着温母回到病房时,另个住院的病人不见了,只有顾浅在摆弄手术才会用到的各种工具。
“顾浅!”
温母看到她,就挣扎着扑过去厮打,“你个不要脸的破鞋,是你陷害周记者!”
顾浅抓起手术剪朝她挥去,“你再骂一句,试试!”
顾浅将手术剪戳过来,温靳玺紧张地立即上前将他妈挡在身后,“顾浅,你疯了!”
任何需要抉择的时刻,她总是不被信任。
剪刀距离温靳玺不过几寸远,只要她绝情点,立即就能要了他的命。
“儿啊,看到没,看到没!”温母躲在后面气的手抖地指着顾浅,“这次我可没冤枉她,她真的要杀我!”
“把剪刀给我,听话。”温靳玺试探着伸出手,温柔且耐心地哄着。
“给你?”顾浅刺笑,“你是会看病还是会开药方?”
她脚往后勾了下,推车被踢了过来,操作台上开刀的、剪伤口的、钻骨的、拔罐的工具琳琅满目地陈列着。
“不是说我打伤了你么?”顾浅提着小推车猛地一磕,各种仪器设备被颠的弹跳作响,“伤到哪了?想保守治疗还是永绝后患,你说,我都给你治!”
顾浅看向温母,“治不了的,我也会让你死的没痛苦。”
温母本身被顾浅的气势吓得禁声,听到诅咒后气急败坏地跳了出来,“你咒谁死呢!你个随便往男人身下躺的贱东西!”
两个人撕打着,温靳玺搅进来劝架,温母失手一耳光甩在温靳玺脸上。
因为恼极了顾浅,所以温母抓挠撕打都是下足了狠劲,血珠顺着温靳玺的耳垂滴落。
“儿子!”温母心疼且懊悔地停下来,急忙去看温靳玺的伤。
温靳玺偏头躲过,声音冷的不容置喙,“是我喝醉要了顾浅,别再闹了。”
“你还袒护她!”温母又拿出那张从温靳玺兜里掉出来的避孕药订单,颤着手将褶皱的纸抚平,“那她为什么吃避孕药?你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喝闷酒喝到胃出血,险些被浓烟呛死,你从不抽烟的!”
怪不得他跑到酒店时脸色憔悴苍白,下巴的胡茬也没刮,原来是胃出血进了医院。
说不心疼是假的,顾浅却嘴硬:“温靳玺,你是律师比任何人都清楚诬陷诽谤是什么罪,我们分手彼此不纠缠,所有的事一笔勾销。”
温靳玺没想到顾浅会提出分手,他看过来却只在顾浅眼里看到了决绝冰冷。
“我要是不同意,你就报警抓她?”温靳玺目光如水,看不出情绪。
“儿子,这种荡/妇要她做什么?”在温母看来这是一笔她稳赚不陪的交易。
她儿子那么优秀,该找能助他前程似锦或温柔贤惠的女人,怎么着也不会是顾浅这样不知廉耻的。
温靳玺的耳朵嗡嗡作响,他知道顾浅受了委屈,可她不等他处理,就决绝利落地斩断了他们的爱情。
温母还在旁边催着温靳玺表态,恨不得亲自替他做决定,温靳玺提着她的后领将人丢进洗手间,将门反锁。
随后面色不善地朝顾浅逼近,“一笔勾销?”他怒极反笑,“顾浅,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去找他?”
顾浅不知道他说的是谁,直到被他捏住下巴还是懵的,“告诉我,那个野男人是谁?”
顾浅不经意间瞥见,半敞开的病房外,傅筠生正冷眼睨着她,心猛地一磕,她脸上倔强决绝的表情出现裂痕。
顾浅被温靳玺捏的下巴裂疼,收回视线反抗,“是谁重要么?”
结婚那天,他跟徐舒雅在酒店被抓,她哥去世时她孤立无援哭的撕心裂肺,而他跟徐舒雅的绯闻满天飞。
十年的爱,曾以为至死不渝,但在知晓他背叛那刻就心凉了。
“除了你,谁都行。”
顾浅仰起头,目光冷清。
温靳玺被羞辱的失去理智,扬手就是一耳光。
掌风在半空被拦住,穿着白大褂的Elvira嬉笑着露出脸来,“希望没打扰到你们。”他指了指床头的病人信息卡,“我来查房。”
顾浅这才注意到,李慧兰(温母)的主治医师那栏,写着Elvira的名字。
当着外人的面,温靳玺永远是要面子的,他恢复了理智松开顾浅。
趁着他去开洗手间,Elvira朝顾浅眨了下眼,顾浅连句谢都没有,拢了拢松垮的白大褂离开。
走出病房,走廊的尽头拐角处,顾浅猛地止步。
现在人大多懒散,哪怕电梯挤成鲨鱼罐头,也不愿走楼梯。
光线昏暗的安全通道里,傅筠生调着轮椅转过身来,低笑嘲弄,“不知廉耻的贱女人?”
他肯定是听到李慧兰骂她了,敢笑她?顾浅伶牙俐齿地反击,“偷听墙角的野男人!”
“挺登对。”傅筠生意味深长地弯了弯嘴角。
有种被调戏的抓狂,顾浅恼羞成怒,抄起手机朝傅筠生脸上砸去,“人!渣!就算天下所有男人都死绝,我都不会看上你!”
“啪!”
他从容地操纵着轮椅避开,飞出去的手机撞到墙壁跌落。
傅筠生扫了眼躺在地上碎了屏的手机,这样恨起来敢找对方拼命的女人挺适合他。
“是么?”傅筠生挑眉,“怀上我的孩子进傅家,不是你期望的么?”
“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
顾浅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傅筠生明知道她恨透了傅家,又怎么会帮她?
周倩还在监狱里蹲着,没有傅家的撤案,她这辈子甭想出来。
再警惕的防范也会有疏忽的时候,对付难缠且没后台的闹事者,金钱和武力解决都会落人话柄,还不一定奏效,哪有设陷阱除掉来的方便,且永绝后患。
顾浅心思转的极快,恨笑,“不进傅家,我也有办法毁了你们傅家。”
有病人家属端着垃圾桶朝这边走来,见到穿白大褂的顾浅和坐轮椅的傅筠生也在这里,只是愣了下便拉开门朝里面走去。
门“吱咛”一声,开了又半关上,顾浅想,她这个时候去捡手机,傅筠生肯定不敢把她怎样?他可是要装残废的。
半开地门缝里,里面那人正在倒垃圾,外面顾浅走过去弯腰捡起碎屏的手机,起身时猛地踢了傅筠生一脚,“贱男人!”
那下刚好踢在他受伤的左腿上,他疼的躬身,待要找顾浅算账时,她已经跑出去好远。
Elvira过来时,顾浅已经远的只剩背影。
“事情办妥了,你这算是英雄救美么?”
Elvira为自己用对了成语而骄傲。
想到她走时踹他那脚,傅筠生冷哼,“也许是农夫与蛇。”
几个小时前还拿着刀抵着她脖子,现在又说让给他生个孩子,顾浅觉得,傅筠生脑子有病。
走着走着停下来,顾浅抬头盯着神经科的门牌,笑的狡黠,可不是脑子有病么!
神经科不比急诊和内科,每天来的人偏少,所以门是关着的,里面有医生值班。
顾浅抬手扣了扣门,听到“请进”后,熟络地推门进去。
“何医生,忙么?”何医生是顾浅继母的主治医师。
顾浅的爸爸年轻时长的英俊挺拔,是学校的历史老师,顾浅妈妈那时候情窦初开,义无反顾地爱上了这个大她十二岁的男人,为了他甚至可以退学,后来她如愿嫁给了他,并在婚后不久有了顾浅,生活没有想象中的浪漫甜蜜,她开始抱怨丈夫工资少,烦孩子哭闹,甚至提出离婚。
离婚后顾浅爸爸跟二婚的顾晏妈妈重组了家庭,原本生活也算富裕美满,后来顾浅爸爸去世,继母精神受到刺!激大脑功能失调,俗称神经病。
“上次你说换新的治疗方案,我妈最近的治疗情况如何?”顾浅是医生,但神经学这块只是略懂皮毛,只知道这病不能受刺!激,所以她至今没敢把顾晏去世的消息告诉她。
何医生调出顾浅继母的资料,都是些近期的常规检查,有图表有文字,“目前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再观察几天,如果状况稳定就可以出院了,长期待在医院对她也没有益处。”
居住在关满神经病患者的院落,的确不利于她的身体恢复,可接她回去,顾浅是犹豫的。
“麻烦你了,我去看她。”顾浅笑的勉强,转身走出去一步又退回来,“还要辛苦你跑一趟,我们科室接了个车祸重伤的患者,不仅腿断了,脑子也出了问题,年纪轻轻的瞧着挺可怜。”
“叫什么?”
何医生停下敲键盘的动作,推了推银框眼镜,一脸认真。
“傅筠生,Vip1号房。”
“他总说自己没病,所以你问是问不出什么的,只能通过仪器挨个检查。”
出了精神科,门带上那一瞬,顾浅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弯了弯。
顾浅去住院区探望继母时,掏出手机刷了下微博,今天温靳玺的母亲李慧兰女士在医院大厅闹了那么大阵仗,不是摆明了黑她上热搜么?到时候医院也会迫于压力开除她。
医患纠纷,医生向来是被谴责的那一方,不明真相的键盘侠总是披着除暴安良的壳,发着圣母的光去同情病弱残幼。
真是闲的!
点进软件,令顾浅诧异的是,热搜的确是协和医院,但却不是医患纠纷。
#温靳玺嚣张#
热搜只有五个字,却是话题榜第一。
顾浅点进去看,最热的帖子是温靳玺带着母亲去未婚妻工作医院闹事,里面不仅扒出来温靳玺的职业,工作单位,家庭地址,还有车牌号,全都属实。
紧接着有人跟帖回复了温靳玺在婚礼当天劈腿女星徐舒雅,直接给了链接指路。
一时间温靳玺热度持续飙升,温靳玺渣男表情包,温家母子漫画蹿红网络。
这是谁做的?温靳玺那寡言少语,谦虚礼貌的性格,不会跟人结仇。
是被告败诉摸黑?对手打压?顾浅觉得不可能,如果是,那些人不会等到今日。
像是有人故意带节奏黑温靳玺似的,最火的视频是温靳玺和徐舒雅酒店被偷/拍,几张照片闪过后是温靳玺母亲大闹酒店的录像。
顾浅将微博往下翻了好几页,评论区里都是diss温靳玺和徐舒雅的,寥寥几条提到她的,还是鼓励和安慰,没有人去挖她的资料。
分手说的很干脆,但十几年的感情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她还是犯贱的担心他。
手里的电话突然响起,顾浅看了眼备注,忙不迭地接起。
身后的门突然被拉开,何医生神色匆匆地走出来,看到顾浅还在,不由的惊讶:“你还没走?”
工作的本能,顾浅知道这种情形是急诊的预兆。
“既然没走,跟我去趟病区吧。”何医生叹了口气,那眼神让顾浅有些忐忑,“你母亲情况不太好。”
顾浅的心猛地一沉,顾晏去世没让她知道,就怕是这个结果。
“我已经知道了。”
没等那边的人说完,顾浅掐断了电话。
穿上这身白大褂开始,顾浅见惯了生死,早就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神色只是慌了一瞬,就冷静地跟上去。
到病房时,张敏还在“睡着”,四肢被约束带绑在床角,左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血隐约浸出来。
这是父亲死后,他们头次距离这么近,顾浅走过去俯身动作特别轻地替她拉了拉滑到胸口的被子,将她露在外边的四肢盖住。
何医生跟值班的护士交谈了几句,走过来解释:“打了镇定剂,还要昏睡几个小时。”
“手腕上的伤怎么弄的?”顾浅将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后,僵硬地询问。
平时来这里,只是在楼下缴费,顾浅给张敏请了个特级护工,关于张敏的情况都是护工电话联系她的。
护工年纪跟张敏差不多,是位乡下老太太,因为年纪相仿有共同语言,加上身体硬朗腿脚利索,顾浅才从家政公司挑了她。
护工阿姨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声音吓的带了哭腔,“俺也不知道,俺们就是去了个厕所,回来她就不见了,俺就着急去找,看到她身上都是血的被推回来。”
何医生低声跟顾浅补充,“她想出去,被保安发现拦了下来,她受到刺/激用钢丝戳伤了自己。”
“钢丝?”
顾浅迟疑,精神科因为住的都是特殊的病人,任何有攻击性的器具都不会出现,怎么会有钢丝?
“钢丝是病人从拖把上拆的。”何医生将从监控室里看到的告诉顾浅,“保洁在打扫病房时,拖把头松了她就用钢丝固定了下,她背过身收拾桌子时,病人将清洁车上拖把头处的钢丝拆下来偷偷藏了。”
顾浅肯定,张敏是有预谋的出逃,她藏钢丝时意识是清醒的,那她要去哪里?值得她自残相逼!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护工抹了抹泪,如梦初醒地自责,“俺是看那拖地的嫂子跟张姐在聊天,俺才放心去厕所的,俺走时她还有说有笑的,俺要是知道她会出事,俺就是憋死也不出去的。”
顾浅跟着何医生去监控室,调出病房里的画面又从头到尾看了遍。
没发现什么问题,但顾浅就是觉得不对劲。
“画面里执勤的保洁人呢?”
“事情发生后,保卫科立即去查了那个保洁员,拖把是好久前就坏了的,老年人节俭这才用钢丝固定着继续使用的。”何医生知道顾浅在怀疑什么,见她往保洁室走急忙拦住她,“顾浅,她在这里干了十几年了,为人和蔼开朗没问题,我保证。”
“你保证?”顾浅猛地止步,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你拿什么保证!”
何医生被问的噎住,愣怔地原地。
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顾浅缓了缓,“对不起。”
听闻她刚失去了哥哥,情绪紧绷容易失控可以理解,何医生摇了摇头,“我理解。”
“你去忙吧,我想再去看看她。”
顾浅转身朝着病房走去。
病人出现新状况,原定的出院要延期,何医生忙不迭地回去重新安排做各项检查,以便针对病情调整治疗方案。
“晏儿,晏晏……”
睡梦中的张敏很不安,呓语不断。
顾浅刚反手关了门,护工站起来,局促不安地说,“顾晏好久没来了,张姐做梦都唤他呢。”
一滴泪滑落,顾晏去世后,顾浅总是无意识的落泪,她赶紧偏过头擦掉,“忙比赛呢。”
护工不会上网,手机支付还是顾浅教她的,所以她不知道顾晏去世的消息。
顾浅不敢在这里多待,怕张敏醒来也问顾晏。
若是她知道顾晏死了,怕也不会活了,顾浅记得,那是爸爸刚去世那年,家里欠了好多债,顾晏又为了顾浅退学,张姨知道后差点掐死顾浅,像温母骂的那样,骂她是丧门星,天生克男人命。
“这是这个月的工资。”农村老太信不过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虚拟支付,每次结算工资,顾浅都是取了现金装信封里当面给她。
“您是不是要解雇我?”信封比平时厚很多,护工阿姨立即慌了,找了那么久的工作只有顾浅不嫌弃肯用她,“我发si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你别紧张!”顾浅抓住她举起来的手,“提前发,且比平时多不是要解雇你,是希望你能继续做下去……”
“阿姨,去护士站领管活血化瘀的药膏。”
“好嘞!”
护工阿姨走后,顾浅打了热水,浸湿了毛巾,小心翼翼地给张姨擦勒红的手腕。
护工阿姨拿着药膏回来时,顾浅已经在给张姨修手指甲了,指甲剪很短才不会伤己挠人。
“顾医生,你真孝顺。”
递药膏时,护工阿姨皲裂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笑的心酸且羡慕。
顾浅挤出乳膏仔细涂抹,想到什么有些出神,“只是赎罪。”
“别跟她提我来过,有事打给我。”
估摸着何医生已经走了,顾浅才再次去找保洁员。
医院每层楼有两个保洁员,顾浅去的不巧。
“徐莉姐被接走过生日了呀,那大金镯子老粗了呢!”
另一个保洁员一脸艳羡地说,“我要是有个明星侄女就好了……”
“你说,她侄女是明星?”
明星,姓徐……
顾浅迟疑地问,希望不是她想的那人。
“你这人好奇怪啦,她姓徐,她亲侄女还能姓啥子。”
那人在狭小杂乱的房间转了几圈,猛地一拍脑门,拉开挂着锁的抽屉,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指着老人怀里梳齐刘海的小女娃说,“喏,这就是她侄女,长的标志吧?”
顾浅盯着照片中的小孩,就算是长开了五官跟现在比差别很大,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徐舒雅。
“的确挺漂亮。”顾浅扯了扯嘴角。
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顾浅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手机屏幕已经裂的脱落,接听电话还凑合能用,打字聊天却成问题。
走出医院大厅,外面各种酒店餐馆数不胜数,根本判断不出徐舒雅他们在哪里。
烈日当空,顾浅低头扫了眼手里裂屏的手机,最终决定先去修个手机屏。
正是饭点,手机一时半会修不了,店员提议让顾浅将手机放在这里,等修好了打电话让她来取。
可为难的是,顾浅只有这一部电话,留谁的手机号合适呢?
她拿着笔,盯着店员递过来的作业本出神。
想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顾浅气不打一出来,利索的写下一串数字。
扣上笔盖,顾浅礼貌的将本子还回去,“修好后打这个电话,我让我儿子来取。”
“好的,请问您儿子的名字是?”
“祈普曼。”
顾浅离开时,还听到店员小声嘀咕,好奇怪的名字。
她嘴角勾了勾,cheapman。
顾浅不知道徐舒雅在哪里,但有个人却能打听到。
徐舒雅有个前男友,陆川。
陆川是顾浅为数不多还联系的高中同学,陆家是做餐饮的,“忆江南”这个牌子遍布全国各地。
医院附近就有一家,她当初跟温靳玺的婚宴就预订的那里。
顾浅拦了辆车,坐进去系上安全带,“去忆江南。”
路程很近,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忆江南的迎宾瞧着车开过来,殷勤地小跑过来开车门。
瞧见是顾浅,熟络地露出微笑,“顾小姐。”
因着她办婚宴的缘故,而且陆川当司仪,这里的迎宾几乎都认识她,知道顾浅是陆老板的朋友。
“那个……可以帮我”顾浅有些尴尬地撩着耳边的碎发,发现忘带钱包,“付车费”三个字却不好意思说出口。
余光里突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Elvira抛着车钥匙姿势招摇。
隔着花圃,眼看着那颗金灿灿的脑袋朝转门而去,顾浅念着那丁点儿同事情,喊了声:“Elvira!”
她想,若是没听见就算了,借谁不是借。
Elvira脚跟打了个旋,转过身来,脖子里的红领带也随着他的动作飘扬。
顾浅很尬地朝他招了招手,他疑惑地指了指自己,见顾浅点头,立即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容璀璨地大步走来。
“能不能看在共用一个病人的份上,帮我垫付下车费。”
Elvira嘴角璀璨的笑僵住,共用一个病人?
顾浅头都不敢抬,被拒绝多尴尬。
“怎么支付?”
“微信。”
……
耳边是Elvira跟司机的交谈,良久后,一双皮鞋出现在顾浅低垂的视线里。
“搞定!”
Elvira打了个响指。
听到车启动的声响,顾浅忙不迭地追过去扒拉着车窗,“开发票。”
“我会还你的。”
顾浅将发票折叠放进兜里。
Elvira双手插兜耸了耸肩,笑的意味深长,“不用,我找傅筠生要去。”
听到傅筠生的名字,顾签拧眉,“关他什么事!”
Elvira眨了眨眼,“怎么跟他没关系?若不是他出了车祸,你现在都在度蜜月了,没准肚子里已经有了小baby。”
傅筠生出了车祸,肋骨折断插到心脏,医院打电话来时,顾浅正在“忆江南”跟温靳玺核对明天婚宴的座位排序。
为了救他,手术室的红灯亮了七个小时,顾浅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她原本打算眯一会儿,再去“忆江南”让服、化造型师给她梳妆,可等到的却是温靳玺跟徐舒雅酒店共度良宵的绯闻。
Elvira说的没错,若不是为了救傅筠生,她现在已经跟温靳玺举行完婚礼在巴黎度蜜月了。
顾浅紧攥着拳头,听他说完又缓缓地松开拳头,她怎么听着,傅筠生出车祸Elvira很幸灾乐祸呢?
“所以,他为你花点钱不对么?”Elvira铿锵有力地说道。
“你说的对。”
顾浅疏离地丢下一句话,抬步朝专门走去。
原本想听傅筠生挨骂的,听他被骂Elvira心里高兴,但这反应?无趣,无趣,太无趣!
Elvira忙追上去,晃了晃手里的VIP卡,“好巧,顾医生也喜欢这里的饭菜?”
“一般般。”
出了转门,顾浅站在大厅扫视一圈。
Elvira扯掉领带在空中甩了下,红领带瞬间变成了一朵娇艳的玫瑰花。
顾浅被他神经质的举动吓了一跳,Elvira见顾浅终于肯看他,又从兜里拽出墨绿色的手绢,往那玫瑰花上一遮,手一晃,瞬间玫瑰花有了墨绿的花枝。
“顾医生,很荣幸能跟你共进午餐。”
Elvira优雅的像个王子,做出邀请的动作,周围来往的食客目光全被吸引过来。
白细的手指缓缓地伸过来,Elvira嘴角的笑逐渐盛开。
顾浅猛地将玫瑰花拽了过来,“医院规定,医护人员不准收取病患以及家属的任何物品,一经发现,立即开除。”红领带散开跌落在地,顾浅将手绢丢给他,“沈嘉佳还未成年,吃嫩草容易噎死!”
Elvira捏着手绢端详,手绢上角落处绣着“沈佳佳”三个小字,干笑着追上去,倒着走解释,“你听我说,不是,是她硬塞给我的,我这人最见不得女孩落泪,一心软就……”
“男人都是贱骨头。”
顾浅突然停下来,低斥他。?Elvira被她骂的委屈,我只是收女孩个手绢,连小手都没碰,怎么就贱骨头了?
他回过神来,顾浅已经走进用餐区。
她没有钱,怎么进去的?Elvira吃惊地追过去,却被服务人员拦住。
Elvira赶紧掏出VIP卡,比他还高半个头的服务生微笑着摇头,作出请离开的手势,“私人用餐区,不对外开放。”
“那她、她怎么进去的?”他瞠目结舌。
“她是我们老板的朋友。”
Elvira还要说些什么,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请问是祈普曼,祈先生么?”
Elvira一头雾水,“打错了。”
他刚要掐断电话,听筒那边传来一句,“你母亲顾浅女士的手机已经修好,可以来取了。”
我妈妈,顾浅女士?
顾浅来的不巧,陆川最近都没来这家分店,甚至连北城都没踏足。
“忆江南”内原本挂了很多顾浅和温靳玺的合照,用陆川的话来说,这是我最好哥们跟姐们的婚礼,必须高调到让所有进店的顾客看到。
如今却是物是人非,那些人都还记得顾浅,却没人敢问为何那么盛大的婚宴匆忙取消,就连巨幅的过啥海报都给撤了。
既然陆川不在,顾浅也不想着沾便宜,合上菜单还回去,“那我改日再来。”
“我们老板在员工培训手册上加了一条,不管什么时候,顾小姐光临我们餐厅,一律免单。”服务生又将菜单推了回去,“如果这上面没有你喜欢的,也可以让大厨做别的,我们餐厅不仅做浙菜,粤菜川菜湘菜等八大菜系也做的,不过主打的还是浙菜。”
陆川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顾浅有些受宠若惊,“这也是你们老板吩咐的?”
“是的。”服务生微笑,似是羡慕顾浅。
顾浅打趣她,“那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顾浅,我也没提名字啊?”
服务生脸上的笑更盛,“终身免费Vip,系统里有录入你的头像。”
怎么感觉像通缉犯人?下次见到陆川,得让他取消。
顾浅没再闲聊,翻到一份七彩排骨汤,价格算是最便宜的,配了碗米饭。
当医生的习惯,饭前饭后要洗手,顾浅下了单,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忆江南除了包间,就是这种屏风隔开的大厅格子间。
顾浅出了格子间,走过三个屏风区,忽听到一嘴。
“名媛千金我是认识些,回头给表哥介绍……”
声音不算大,但相识多年,她的音容相貌早就刻在骨子里,顾浅听声就辩出是徐舒雅。
这是陆川家的餐厅,当年他们分手闹的很不愉快,顾浅以为徐舒雅这辈子都不会再搭理陆川,她怎么会来这里吃饭,而且坐的是只供亲友的私人区。
顾浅踩着欢声笑语走进去,徐舒雅只看到一只手突然横过来抓她的水杯,还以为是服务生添水,突然温热的水浇头倾下。
“你……”徐舒雅愠怒抬眼,话卡在嗓子里,难以置信地打量着面前的人,“顾浅?”
“顾医生。”徐莉有些心虚地起身。
“可不是我么?”顾浅扯了扯嘴角,“多年不见,你依旧不要脸。”
“顾医生,你怎么能骂人呢?”徐莉护短。
“骂不得?”顾浅挑眉。
“啪”
她话音都没落,一耳光甩了上去。
“啊!”
徐莉猛地一惊,张口就要喊,“打人啦!”
话到喉咙里却被顾浅打断,“想断送她的星途,你就喊!”
大概是顾浅的气势太盛,徐莉被唬住,捂着嘴动都不敢动。
徐舒雅捂着火!辣辣疼的左肩,红着眼瞪她,“顾浅,你欺人太甚!”
她深知,不能闹,人多的场合,她得为肚里的孩子着想,以防磕着碰着,孩子没了,她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她悄悄地摸到手机,不动声色地塞进袖子里,长按声音键,超过十秒自动拨给温靳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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