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山的《白毛女》、《乌金记》、《葛麻》，在电视大屏幕上来回的播放，安晓芸却失神的看着手机屏幕，脸色苍白。

    “妹妹，你怎么了，熊剑啸先生的楚剧讲到悲壮的转折了？还是你准备千人宴累着了？”蒋煜苓扔下车钥匙，和店员要了碗热干面。

    扳着三鲜豆皮，再加一份米粑，看着窗外楼下的湖景，就这排骨藕汤吃，她很快就出了一身汗。

    安晓芸端了一份欢喜坨给她，晃了晃手机，列表里新消息不断，都是在催她返乡。

    她放空着自己，看向窗外。

    此时的江城临近九点，夜幕笼罩着汤逊湖，两岸灯光通明，城市的光色绚烂美好。

    一切都是这样的平静，生活热闹而安稳，但是安晓芸还是有些想念东北生活，临近过年，大街小巷该多么热闹。

    可是，一旦她回去，就需要选择留下嫁人，相夫教子，而且这样的选择是单向的，逃避的也不是她。

    蒋煜苓放下汤碗，让她收回手机，了然道：“你是不想见青梅竹马，他爸妈嫌你不着调，一直劝你考个公务员。但你毕业就领了大学生创业基金，五年了，拼尽全力才奋斗出今天的局面，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放弃太可惜。而且他没同意她爸妈再找一个的说法，也没承诺让你发展事业，你们这得拖到什么时候？”

    安晓芸不担心二十七岁后没有好归宿，江城是长江经济带核心城市，是中部崛起战略支点，是全面创新改革试验区，还是有全球影响力的创新创业中心。

    在国家发改委规划下，江城一定能建成以全国经济中心、高水平科技创新中心、商贸物流中心和国际交往中心四大功能为支撑的国家中心城市。

    这里有安居乐业的老居民，也有充满闯进的年轻人，对婚姻年纪的看法很开明。但十年的感情，她不舍，就只能等一个结果，无论好坏，她都撑得住。

    “九年前，我们要一起考江城大学，但他还是回到了父母为他安排好的道路上。当然，我支持他学医，也支持他就在家乡读书，但我们需要一个平衡点，互相支持对方的事业，而不是逼着谁退让。”

    店里的人渐渐走光了，蒋煜苓吃完充作晚饭的夜宵，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们创业的人表面看着光鲜，但其实家务事很多，还有处理不完的工作，饭点不稳定。但既然付出努力，也得到了回报，就不该放弃。”

    她也好几年没回国家，因此很感同身受，眼里噙了泪，“在老家，女孩子最好的归宿就是考个公务员，然后嫁人，过完一生。当初考公务员的资格都没有，离开家乡，四处打工，好在国家有政策扶持，我才能安身立命。现在我可以很负责的说，除了公务员，国家也需要其他人才。”

    江城地处南方，虽然没有东北冬天那凛冽的西北风和彻骨的寒，但是阴冷的气候也是一样让人感到了冷。

    安晓芸裹紧衣服，让店员都收拾下班了，这才关了电视，坦白道：“和姐夫不同，陆铭烨过于听父母的话，我担心他会懦弱，这让我的心没有着落。”

    蒋煜苓听出了味儿，她今年不回东北，这事不好劝，人生面对的选择太多，她只能建议，不能决定干涉。

    又劝了两句，她上车离开，安晓芸准备关店。

    这时，她身后传来了一阵车铃声。霍逸城在路边放好单车，想要约着去看江景。附近有中国最大的城中湖，这个点也有散步的人。

    安晓芸知道他身为执勤交警刚下班，没有同意。对方作为土生土长的江城伢子，高高瘦瘦的，很讨人喜。

    他们聊过很多，彼此也很了解，他退伍之后就进了交警队，在这个路段执勤已经五年了，马上就要进入第六个年头了。

    “你也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安晓芸给他做了碗热干面，又将千人宴的事情做了规划。

    以东北的酸菜猪肉水饺、小鸡炖榛蘑、杀猪菜，锅包肉为主，兼容江城热干面、四季美汤包，糊汤米粉，争取和往年盛大的宴会一样，让大家尽兴。

    会上她将准备传统的戏剧，邀请传统艺术的表演者，还有说书人，庆祝丰收、弘扬文化。让上至耄耋老人，下到数月大的婴儿都能添一添喜气，过个好年。

    趁着安晓芸下手下厨，霍逸城放下白色的大檐帽，搓了搓被冻红的手，将店里店外都检查了一遍，排查完没安全隐患，这才坐回餐桌。

    “辛苦了！”安晓芸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给他泡了杯茶暖身体。

    他比起她还要小两岁，正是最美好的年纪，能坚守在第一线岗位，多年没调岗，意志力十分坚强。每天都能看见他精神饱满的站在那里，积极开朗的为民服务，这已经成为了江城的一道风景线。

    更难得是，他还很懂事，说起话来让她感觉到了异乡的温暖，“晓芸姐，你今年要办千人年夜饭，需要的食材会比往日多，有的店员已经回家过年，是缺人的时候。过几天我也轮休了，到时候我来帮你，保准不会出错！”

    安晓芸没有说话，这是她第一次办这样大的集体年夜饭，缺乏实战经验，人口和菜都不能少。之前她也很犹豫，但江城有千人宴、万人宴的风潮，民以食为天，又有什么不可以呢，所以她才大胆决定尝试。

    现在，她做的茶餐厅主营东北菜，虽然江城人的接受度很高，但还不够接地气。她想做两地饮食文化的交融，破釜沉舟，让餐厅转型，开年刚好能来个开门红。

    “好，到时候你来帮忙，我给你开工资，说好了一视同仁，你别有负担，该怎么算就怎么算。”这家店在一开始起步的时候不停地赔钱，最近这几年慢慢地好了起来，她手里有充足的预算，足够提前支付千人宴的成本。

    霍逸城不愿意两人之间分的太清楚，但是安晓芸是个独立创业女性，不会在这样的问题上和他让步，所以他只好答应了。到时来，多分担一些，让一年忙到头的小女人多休息。

    明天还要执勤，霍逸城离开了，他的背景挺拔高大，有着蓬勃的朝气。安晓芸心想，他和所有像他一样的江城伢子，都是这片土地上最有活力的因子，他们汇聚成了江城的新鲜血液，每一天都能为江城输送新力量，让这座城市更加繁荣有活力。

    这时，安晓芸的微信又响了，母亲发来了消息，“闺女，今年过年真的不回来了吗？”

    “妈，我不回去了，今天订年夜饭的人特别多，等忙完过年这段日子，我就给你和我爸换一套更大的房子。”

    “我和你爸住的这个房子挺好的，换房子好大一笔钱，这钱还是给你留着结婚用吧。这……闺女啊，你别等了，陆铭烨家里给他安排了相亲，这都已经是多少回了，他们根本没有将你放在眼里。而且这次看的是副院长的女儿，她能给是陆家带来多少方便？”

    安晓芸沉默了，医院里的晋升很大程度上先考虑背景，再考虑个人资历，陆明烨工作了四年，好评如潮却还只是个主治医生，是时候要动一动位置了。有这样的条件，无论他是否动心，他的父母都会一力促成。

    她虚脱一般的倚在靠椅上，尽量保持冷静，回了一句：都是成年人了，他会做出应有的选择，承担伴随选择而来的责任。

    陆铭烨自幼就是三好人士，学习好，家庭好，懂事听话好，这外人看来已经趋近于完美。诚然，他能做一个好儿子，好同事。但时代不同了，一个人需要有独立的人格，自主的思考和选择，才能在快节奏的社会潮流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做一个好老公，好爸爸。

    这个曾经的精神支柱，仿佛随着时间洪流的冲刷，开始变得摇摇晃晃，不再牢靠。

    这满城的樱花盛景，这一湖的波澜壮阔，也许终究还是错付了，她定了定神，无奈的叹了口气。

    “妈，我这边要做账了，先不说了。”

    “闺女，不是妈跟你磨叽，你这岁数也不小了，不能耽误。这次他们家费了大力气，你这不回来，恐怕！”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母亲的焦虑，安晓芸不愿意让母亲失望，回了句：我会祝福他，也会抓紧时间做好事业，找到和我比肩奋斗的人。

    放下手机，就在后厨的休息室睡了一晚，安晓芸在天刚亮时就开了门，一一检查店员的健康情况。

    “小宇，你最近感冒一直没好，要醒醒神，不要摘口罩。这两天如果还没好，就先回去歇着，身体不能耽误。”安晓芸说着，刚好听见新闻说最近流感横行，比较异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很不安。

    上午来的人没有点正餐的，一些奶茶咖啡甜点倒是没出去不少，时不时还有外卖的订单响起来。

    忙忙碌碌，收获满满。

    中午，霍逸城下了岗哨，像一匹自由奔跑的小马蹦跳着进了安晓芸的餐厅。距离午饭高峰还有一段时间，安晓芸亲自下厨给他做饭。

    “步姐，早上我忘了和你说，我这几天执勤看见好多人都在不停地咳嗽，听说这次有异常流感爆发了，专家还没解读，我们也在等消息。”

    他脸色很郑重，说了防护措施后，叮嘱道：“年底出异常流感来势汹汹，大家又走亲访友容易交叉传染，这……你的消毒水和口罩一样都不能落，我会给你送一些，你自己也要屯点。”

    安晓芸听得很感动，想起自己也买了药，赶紧从柜台拿了预防静脉曲张的药，还有治风湿的药膏，希望能治一治他工作中带来的职业病。

    霍逸城瞪大了眼睛看着安晓芸，没想到她没有说，却一直将他的不适看在眼里，“我听你的。”

    “算是我谢你这一年来为我运货卸货。”安晓芸道。

    “一年算什么，我想给你做一辈子的搬运工，不要钱，只要爱的那种！”霍逸城笑着看着安晓芸。

    安晓芸不希望两人的关系复杂化，虽然她要放弃陆铭烨，但这和霍逸城无关，他们一直像姐弟那样相处，所以利益分明，从不亏欠。否则，她对不起精神独立的自己，也对不起真诚的霍逸城。

    “去休息吧！”安晓芸在自己的店里为霍逸城准备一个小房间，这样还能让他休息的好一点。

    “谢谢姐！”霍逸城拿着自己的大檐帽去休息了。

    小宇凑到安晓芸面前，“姐，霍逸城都已经把咱们这里当成根据地了，你对他也是真好。”

    忙忙碌碌一天，在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后，安晓芸就闭店了。

    已经回家的霍逸城此时特意开车回来，要送安晓芸回家，被直接拒绝，“逸城，你来我这吃饭我欢迎，帮我接货卸货我也感谢你！可是你每天下班之后还要从东城开车到西城找我，实在是太麻烦了。”

    霍逸城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有其他人，但我不想其他的，只是想要照顾你。”

    安晓芸无法接受这种好，因为没有那种感情，就不该给对方希望，所以她说：“我已经从4S店买了新车，过了年就可以提车，以后真的不需要你来接我了。”

    转身，她就朝着公交车站走去，霍逸城想开车去追，但是安晓芸给了他一个很犀利的眼神，他没法再追。

    回到家，安晓芸换了衣服，坐在沙发上看这微信，然后习惯性的开了和陆铭烨的视频。

    许久，都没有回应。

    她连开了三次，都无人接听。

    点开他的朋友圈，他的头像从职业照换成了一副大字遒劲的字帖，上书“医者圣心，生命不止，救治不歇”。

    最新的一条动态已经是五日前，忙得连生日都过忘了一天，这几天他应该都很忙吧，也许都没从手术台下来过？

    市医院忙起来，他曾连轴转过十二小时，他对待事业也真诚负责，工作完全可靠。这样累，安晓芸说不心疼是假的，可从今往后他也不再用她来心疼。想到这里，安晓芸就觉得喘不过气，不知不觉又睡过去了。

    醒来时也没看到陆铭烨回拨，这太异常了，她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对，但应该无关流感？

    想了想，她在网上下单买了两箱口罩，还买了一些消毒用品，等着每天给员工发放。

    第二天，安晓芸去店里时，看见了霍逸城送来的大箱子。3M口罩有一百只，消毒液有两箱，足以用到千人宴结束。

    如果这次千人年夜饭能够打响，就可以做一个品牌。江城三镇，九省通衢。东北和江城，这一南一北两种文化，饮食也是咸辣激烈碰撞。

    她这里忙得如火如荼，电视台突然跳出一条紧急新闻：元旦期间，请大家做好防护，华南海鲜市场关停，请广大居民不要前往。流感期间不要传播谣言，听信谣言。

    经过一周的忙碌备货和确认订单，加招人手，租定场地，流水的钱花出去，千人宴的准备工作基本落地。

    安晓芸去店里更加频繁，再有两周就要过年了，新闻一改往年的热闹喜庆，无论怎么换台，都只有一个重要的消息——

    新型肺炎已确认是事实，各地发热的患者变多，而发热就是新型肺炎的显著表象，具体怎么确认，还未公布。

    但好消息是，市里的专家明确指出：人不传人，可防可控。

    失态发展得太快太突然，安晓芸不敢掉以轻心。堂食的客人也有咳嗽的，安晓芸赶紧加订了体温测定仪，但凡发热的客人，店员们都会道歉和婉拒。少一些收入，多几份平安，就这值了。

    1月18日，安晓芸如常的准备关店几日，全力准备千人午夜饭，一条新闻打乱了她的计划。

    武汉已经出现医护人员感染，情况紧急，国家卫健委派出了第3批专家组，总共6人赶赴武汉。

    分别是各紧密相关领域的专家：钟南山，李兰娟，曾光，袁国勇，高福，杜斌。

    安晓芸惴惴不安的等了几天，结果等来了一个惊天霹雳的结果：新型冠状病毒感染已经人传人。

    失态仿佛进入了白热化时期，难以遏制，安晓芸预感餐饮行业会受到重创，一连好几天都在焦灼的和顾客确认订单。

    取消订单的竟有六百多人，安晓芸忍着心痛，将订金全额退回，疫情当前，她只能理解。

    加班加点的，她和店员将囤货退了卖了，半价处理掉大半，又取消了千人宴的租地，适量减少损失。

    安晓芸五年的创业洞察力并未出错，除夕前夜，江城向全市人民宣布：封城！

    江城是中部地区最大的城市，它的交通网通向祖国的各个地方。封城意味着，从水路，到陆路，再到空路全部停运，所有人都会被留在这座城市里。

    紧接着后续的通知：市民不要出门，有咳嗽发热症状的马上就医，无发热咳嗽症状全部居家隔离随时检测体温。停止一切大型酒席宴会，聚会活动！各大酒店的年夜饭活动一律取消！如有任何违反者将追究其刑事责任！

    接到这个消息不久，安晓芸的微信就疯狂振动，打开一看，全是要求退订宴席的请求。

    新闻在一遍又一遍地滚动播出关于封城的消息，大街上的人已经开始朝着自己的家飞奔。

    要求退单的还在继续，安晓芸咬牙把所有的钱都退给了顾客，这样一来，她大半年的收入都打了水漂。

    傍晚，安晓芸坐在床边看着江景排解心中的郁气，堂食的客人寥寥无几，店员都比顾客多。

    这时，霍逸城来了，他带了一箱消毒水来，又反复叮嘱安晓芸不要随意走动，最终才切入正题。

    “我已经申请了到一线去了，这次的疫情十分严重，未来的几天我可能都会奋战在一线，如果不忙我再联系你！一定要好好的！”

    安晓芸惊讶，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知道这次退单对你造成了很大的经济损失，但是，只要有人在，一切都能重来！不管以后什么样，我都会和你一起扛，我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霍逸城说话的口气和刚才不一样了，从前他都是体贴又懂事，今天这样的强势从未有过，还有种守护她的决心在，这样直白。

    安晓芸无奈，她长达十年的感情刚结束，现在还没有做好迎接新人生的准备，更不想耽误霍逸城，所以才一直保持合适的安全的距离。

    看着对方的背影，她没有出言挽留的想法，只希望对方能想通，有自己的生活。

    这时，电话响了。

    “妈！”

    “晓芸，我和你爸看到了江城封城的消息，很多人都跑出来了，你怎么不回家？”

    “妈，别人跑，我也跑，事态只会变得更严重。我相信国家，相信政府，一定会遏制住不良态势。我现在每天都有做消毒工作，口罩也没脱过，你们别担心我。”

    “你开饭店，是人员来往进出的密集场所，你的那些顾客哪的人都有，大部分都是江城本地人，这简直太可怕了！”

    人在面对未知的病毒的时候，恐惧是最正常的反应，自私并不难堪，在老人家看来子女的安稳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安晓芸提醒，“听国家号召，妈，你和爸哪都不要去，今年过年也不要拜年了。”

    好不容易劝服母亲，安晓芸连忙关店，去商区的负责人那里登记好情况，准备回家。

    前后不到一个小时，街上已经没人了。

    “晓芸！”蒋煜苓跑了过来，“你在江城就一个人，如今封城，一旦有点什么事都没个人照顾。”

    盛情难却，安晓芸上车。车外的江城大街，此时已经没人了，过了十二点就是除夕，却一点年味都没有。

    “我给你安排了一间客房，你这几天就住在这里，那些旅游团的订房都退了，酒店的年夜饭也都全额退了。”蒋煜苓的酒店大，开销也大，只等过年过个丰收年，结果箭在弦上，却只能不发了。

    到了酒店，店员们已经吃过晚饭，也给姐妹俩准备好了夜宵，桌子上的菜都是东北特色。

    安晓芸没有心思吃饭，“姐，封城的明年怎么办，交通停运，经济停摆，全民隔离，我们会受很大的损失。也不是承担不起，而是落差太大，我起起落落走到了今天，日子才刚好起来……”

    蒋煜苓叹了口气，“你担心这次疫情会爆发，你的店关一天就损失一天的钱。你看我这家大业大，但是前年投资的那个项目赔了钱，全靠来来往往的旅游团来带动我这一年多的收入，刚缓过来又遇上了这样的事！”

    这话说着，她自己也有点灰心，连忙鼓气道：“江城自古就是一座英雄城，江城三镇，每一镇都有自己的骨气。我刚来江城没多久，就赶上了那场最大的洪水，后来，我们还是挺住了。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你别怕。”

    饭后，二人打开了电视，新闻报道国家派了多医疗队驰援江城，江城不会是一座孤城。全国所有的物资也都在第一时间，用最快的速度运抵江城。

    全国一盘棋，全力支援江城，除江城之外，很多城市也都关闭了部分交通通道，来阻断病毒的传播。

    凌晨两点，安晓芸收到了霍逸城的短信：我的申请已经批了，我去高速路口，马上会有很多医疗队来支援江城，一切都会过去的。

    陆铭烨的电话也打了过来，“你还好吗？”

    安晓芸忍住愁绪，冷静的说：“我很好，多谢关心。”

    陆铭烨的叹息声传了过来，他温柔道：“现在全国的医疗队都在星夜驰援江城，我是呼吸科的，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支援江城！”

    “江城现在是风暴的中心，所有的逆行者都会承担会死亡的风险。你想来，你爸妈会让你来吗？”

    安晓芸一句话戳中了陆铭烨的痛处，他说：“这是医生的职责，我们医院好多医生护士都报名了，我绝对不能例外，爸妈会理解的！”

    陆铭烨这么硬气的口气，安晓芸还是第一次听。

    她想了想，事情到了今天，不能再拖了，不如直接说清楚，“伯父伯母给你张罗相亲，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你有自己的思量，我也有自己的考虑。不让你在我和父母之间两端受压，我们结束了。”

    “晓芸！”

    能够听得出陆铭烨的那种着急，安晓芸不敢再给他机会，于是只是一直沉默。

    “我要是到了江城，你能和我见一面吗？你想要的，我想给的，我都已经……”

    “我这里还有事，你早点休息吧，再见。”

    安晓芸抓着手机，就像快要溺水的水抓住枯木，仿佛只要这样，这段感情挫折就不会击倒她。

    咚咚咚。

    蒋煜苓打断安晓芸的沉思，进屋后，脸色认真道：“我决定把酒店拿出来，给回江城的人做隔离区。”

    安晓芸惊讶道：“那开年后怎么办，疫情结束后，不管这群人里有没有感染哪怕是一例疑似的，酒店都不能再营业。”

    “我看了商区负责人发来的信息，现在情况危急。我在这座城市二十年，受了那么多的恩惠，是时候也要回报了，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想问问你的想法。”

    安晓芸见她的神色不似作伪，随着确诊人数猛增，她也很担心，便斩钉截铁的应下，“好，我的餐厅还剩蔬菜和米面，隔离人员需要这些。”

    蒋煜苓轻松了很多，“全国的医疗队都在支援江城，那么多的人来了住宿也是一个需要解决的大问题，我准备把另外一家酒店拿出来做支援医疗队的驻地。”

    “好！”安晓芸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只要人活在社会中，那就都不是独立的个体，危机面前，没有任何一个人独行者。

    两人商定了一些细节后，安晓芸立即开通了微信视频，首先给大家包了个红包，紧接着就直接问，“大家过年能来暖春酒店工作吗，这是我姐的酒店，会招待返城的人，风险是有的。”

    大家的脸色各不相同，这时候大家要面临失业和生命安危的双重压力，安晓芸叹了口气，说：“工资我都会照常支付，春节期间三倍工资，这次完全事自愿，绝不做任何强求。”

    “姐，我是江城人，一定会来帮忙。工资的事不着急。”一位本地的员工最先表态。

    “姐，我是外地的，封城了了我也回不去家了，我也愿意帮忙！”

    “姐，我也帮忙，做什么都行！”

    “姐，我也报名！”

    只有寥寥几个人没有表态，安晓芸没有强求，最终道：“我这还有一些3M口罩，会每天都发给大家！”

    1月31日，国家卫健委通告：昨日新增确诊病例1982例，累计报告确诊病例9692例。

    此时的酒店已经改装成隔离酒店，安晓芸找到蒋煜苓，“姐，东北医疗队已经出发了，酒店那边都协调好了吗？”

    “协调好了，医疗队来了就可以直接入驻，后厨那边怎么样？”蒋煜苓问道。

    安晓芸道：“我们的员工和你们的员工也都协调好了，咱们主营东北菜，招待东北来的医疗队正合适。”

    “陆铭烨来吗？”蒋煜苓问道。

    “我打他的电话没有接，我猜他会来的，他这次是带着使命和任务来的，不能被其他的事情分神，能不见面最好不见。”

    蒋煜苓一直将她视做亲人，这时候也不得不多劝她，“你们结束了也好，但你年纪也不小了。”

    夜幕降临，一辆又一辆的载着医护人员的大巴车，从各个地区朝着同样一个目的地江城驶来。

    霍逸城大巴车敬着最标准的礼，身后是生养他的故土，此时这座城市正在被病毒侵蚀着健康的肌体，面前是一个个白衣战士逆行而至，他很感激。

    有几辆从东北来的大巴车停在了蒋煜苓的酒店门口。

    从车上陆陆续续下来了来自东北医院的医生护士。

    “谢谢你们来到江城，酒店准备好了晚餐，先吃饭休息。”蒋煜苓安排大家进酒店。

    到了餐桌上，她举杯示意，“十分感谢我的东北老乡这次支援江城，江城一定会好起来！我的这家酒店就是你们在江城的驻地，我也联系了车队，每天送你们去医院。所有的食宿都有我们酒店来承担。”

    安晓芸在一旁帮衬道：“酒店主营东北菜，大家在饮食上不用担心，此外，我还为大家准备了江城本地的美食，大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蒋煜苓的话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朴实的语言最能让人感觉到温暖。

    简单地吃过了晚饭，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已经被安排在了自己的房间。

    安晓芸又为大家准备了水果，每个房间送完后她到厨房，帮着师傅们准备明天早上的早饭要用的食材。

    这时，手机响了。

    陆铭烨道：“晓芸，我第一时间递交了请战书，但是领导没批。后续还是会继续派医疗队去支援，我会继续申请。”

    他顿了顿，柔声道：“疫情得到遏制需要时间，你的餐馆短期是开不成了，你也回不了家，经济上……我已经准备了……”

    “我有存款。”安晓芸叹了口气，这些话凭他们如今的关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作为一个医生，陆铭烨的医术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对待感情，他们不是很合适，只能彼此祝福。

    “你可以把婚姻当做你仕途的一个跳板，但是不管什么结果你要自己去承担，而不是你的父母。”安晓芸很冷静，那种让她晕眩的窒息感，随着每天连轴转的累，已经缓解了很多。

    她当机立断，挂了电话，时间紧急，她很快就打起精神，投身到新一轮的工作中。

    酒店里人一下多了，要准备的早餐数量也会非常大，东北支援的医疗队明天一早就要去对口的医院了，必须要让这些人吃得好，才能更好地去与病毒作斗争。

    安晓芸找到蒋煜苓，“姐，医疗队支援医院这吃饭也是大问题，我想我们可以做盒饭然后定点的给医院送。”

    蒋煜苓思忖，他们距离中心医院还有二院都很近，可是很多支援医护都带了方便面和榨菜，他们初到江城饮食不习惯，医院条件也是有限，送盒饭能解决他们很多问题。

    “还是你想的周到，你看还有什么缺的漏的都和我说，店里这么多人，总能解决。”

    安晓芸笑道：“我这就去安排，对了，国家已经开始往回接在国外的江城人，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医院也派人来了，我明天过去看看，这边就都交给你了。”

    夜幕降临江城，昔日无比热闹的城市此时异常的安静，路上没人，但是所有的地方都被灯照亮着。

    援助的医生、支援的物资，源源不断的从全国汇聚到江城。

    霍逸城在江城的大门口为进来的所有车辆，他戴着厚厚的口罩，穿着防护服，看着一车车的物资，心中更加安定。

    “谢谢你们对我们的支持！”霍逸城对来江城的司机表示感谢。

    “说啥子谢谢，当初我们地震，你们第一时间来帮助我们，我的亲人就是在你们江城的医院治好的。”司机说了一句。

    “谢谢！谢谢！”

    忙了好一阵，霍逸城才喘口气，他来到帐篷里，给自己泡了一碗方便面，打开了一袋榨菜和两根火腿肠。

    热水冲进面碗，腾起的热气让霍逸城想起了安晓芸做的汤，那两个火腿肠，让他想起了安晓芸的亲手炸的油条。

    此时，深夜4点多，霍逸城这个从来不熬夜的好青年，不知不觉中已经熬了好几个晚上。

    他很想给安晓芸打一个电话，但是此时时间太晚了，不过，他接到了母亲的视频连线。

    “儿子，你从来都没有这么晚的执过勤，又是在这个特殊的时候，肯定吃不好，除了方便面就是一些速食。妈真是想你，你看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霍逸城笑着安慰道：“妈，现在你肯定是送不过来，我们队长说了明天给我们煮饺子吃，等疫情结束了，我回家了再好好吃一顿！”

    霍逸城的妈妈隔着屏幕，摸着孩子的脸，很多话要说，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霍逸城笑道：“战友都在各个一线，都是90后00后，年轻身体好，还能扛得住。”

    霍逸城的母亲摆摆手，“妈妈相信你，但你也要注意身体。对了，你爸报名了社区志愿者，我劝他不要去，他说他必须去。”

    “妈我们一定能够平安回家，我和爸都知道分寸。但你千万不能熬夜，你要是休息不好再有点什么事儿，我和我爸还得为你担心。”

    “好，妈这就去睡！上次的给你拿的药还有吗？”霍逸城母亲又追问了一句。

    “有有有，我什么都能忘，但是吃药不能忘。放心，没事！”霍逸城对着视频点点头。

    “行了，你睡吧！快睡吧！”霍逸城的妈妈还是有些舍不得自己的儿子。

    霍逸城摆摆手，随后赶紧就关了视频，他知道，他的母亲是不会主动关视频的。

    天色渐亮，霍逸城睡着了，帐篷外面前来支援的车辆一辆接着一辆，这逆行的灯光照亮了这座城市，也带来了无数生的希望。

    ……

    安晓芸和员工忙得不可开交，戴着厚厚的口罩在厨房一待就是几个小时，严格按照专家的指点配营养草，准备了几百个饭盒。

    为了避免交叉感染，她一个人开车往最近的两家医院送盒饭。

    亲手将盒饭送到医护人员的手里，她笑道：“这是我们自己做的盒饭，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会过来。”

    “谢谢你们，特殊时期就不握手了”说着，医生接过盒饭，口罩和防护服都没有换新的，吃饭也很难。

    安晓芸听他们讨论物资问题，由衷的期盼这些白衣天使能得到最妥善的对待，整个江城都已经陷入艰难，他们挺身而出，简直注入了最强有力的精神支撑。

    此时的江城，用了十天的时间建成了两座医院，用来收治这次新型肺炎的重症患者。

    身在东北的陆铭烨接到了支援江城的消息，这再三嘱咐院领导千万不要告诉自己的父母，他一连好几天都住在医院里，随时准备出发。

    飞机一落地，陆铭烨就赶紧给安晓芸打电话，打了好几个，安晓芸都没有接。

    酒店里，大家都还在忙碌，整晚整晚的都不停。

    安晓芸看着自己库存的蔬菜粮油都见了底，又急又无奈，提出了最要紧的问题，“姐，我们坚持了十多天，我这里的存货最多自只能再撑一天。”

    两人讨论了很久，最终，安晓芸说：“我联系东北的商会，运一些大米过来，在看看周围的蔬菜基地还能不能送蔬菜过来。”

    打完电话后，安晓芸报着具体的数字，“姐，商会给了回话，现在能支援我们的有一次性餐盒，十袋大米，一百斤的蔬菜，还有五箱山泉纯净水。餐巾纸也有不少。”

    “还有，我的奶茶咖啡窗口想继续送外卖，多少还能有点收入，补贴我已经见底的银行卡。”

    “好，你看着安排！一会儿还有一批东北来的医护人员要入驻酒店，我去接待他们，说不定这一趟就会有陆铭烨。”

    “也许吧。”说完安晓芸就出去了，陆铭烨给他的来的电话她都没接，以来现在很忙，二来他们之间已经是朋友，该和从前有个区分。

    很快，她从商会那里接物资回来，新一批来江城支援的东北医疗队已经抵达了。

    陆铭烨一个人坐在大厅，戴着口罩，穿着冲锋衣。

    安晓芸走了过去，“这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我爸妈还不知道我来的事情，先别和他们提。”陆铭烨剃了光头，已经有了两大片黑眼圈。

    “所有人都在递交请战书，我不可能落下，东北那边好多门诊都停了，整个东北的核心医疗队都在向江城聚集。我不是最后一批，后续还有，这次的疫情传播太快，疫苗还在研制中，我们能做的只有用统一疗法，中西医结合。你接触的人多，一定要注意安全。”

    安晓芸没有说话，陆铭烨犹豫后，将话题一转：“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给你一个答复，是我的错。”

    “多谢你的心意，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很尊重你的父母，也很理解你。”

    安晓芸不想再谈这件事，又不忍心，只好说：“你怎么来得就怎么回去，别让大家担心。”

    “为了工作方便，我们都剃了光头。先别提这个，上次我来去匆匆，也没有好好欣赏这江城的樱花。等这次疫情结束了，我们一起去看樱花，好不好！”陆铭烨的声音温柔了很多。

    安晓芸只是沉默着帮他安排入住，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趴在床榻上。

    手机微信响了，是母亲的视频连线，安晓芸翻身趴着，听母亲说：“陆铭烨去江城了你知道吗？”

    “他告诉你了？”

    “他是出发之后才告诉的我，还说不让他父母知道。他爸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次去江城他父母也默许了。”

    视频那头，母亲欲言又止，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劝道：“我们也不逼你，等你遇到合适的再抓紧吧。疫情期间，一切小心，我和你爸都还好，他昨天就搬到了社区住。”

    “他是社区的干部，现在正是需要他的时候，你的性格和你爸最相像。就算是为了我，相信你也知道分寸，不会涉足危险。”

    安晓芸没有吭声，妈妈是最爱自己的人，自己远在外地已经很让她操心，现在还遇到这事。

    她没说话，母亲也不为难她，谈起了家中近况，“现在好多小区都封了，发了通行证，每家每户隔两天派一个人外出采购生活物资。你爸忙起来，家里就剩我，附近的小型超市卖场都关了，还在我过年屯了一些蔬菜和蛋肉，油也都是新买的。”

    她放心了，城市小，一但有一个确诊的交叉感染的可能性就非常大，药店的口罩已经脱销了，还好年前买了一些。

    比起他们还能有个安稳场所待着的人，安晓芸更担心在外执勤的霍逸城，风险更大，也更容易身心疲惫。

    她阖了阖眼，“妈，时间不早了，你睡吧！”

    手机屏幕恢复了到了正常的聊天页面，安晓芸一下就没有了睡意。

    她来到窗户前看着看着外面冷冷清清的街道，过了年，她就二十七岁了，这个岁数在老家已经是大龄了。

    如果她没有出来创业……不，没有如果，现实哪有那么好走的路，她只是要把不好走的路走得平稳而已。

    心里还是对陆铭烨抱有希望，可是她也怕，也不愿意耽误自己还耽误对方，现在说清楚了也许对谁都好。

    她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目标，就算最后没有了爱情，还有可以傍身的技能。

    凌晨三点，安晓芸一点都不困，近来，她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一个月得有二十余天要折腾到后半夜。

    好不容易酝酿起一点睡意，电话又打了进来，“我们这现在可以给你们运粮食，粮食免费，你们只需要支付运费。

    物资到位，被封锁的困境能得到很好的缓解。有这样好的开端，后续其他人也会得到救助，情况在一点一点的好转。

    安晓芸的眼里盛着光，拉开窗帘，酒店外灯火通明，尽管路上只有执勤的车，没有人出来走动，却还是有种勃勃的生机。

    她满心激动，最终都化为了饱含感激的两个字，”谢谢！“

    “我们已经安排了发货，同时到的还有一些大白菜和土豆和茄子，你们那里有咱们东北的医疗队，符合他们的口味。”

    安晓芸听出来了意思，这个人一定和东北医疗队有关。而医疗队里和她关系最大的，就是那个男人。

    她一时百感交集，直到对方的手机挂了，安晓芸长舒一口气，日子还很长，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两天以后，东北的粮食到了，安晓芸派车去接货。

    安晓芸忙得一身的汗，做归整和人员安排，还有每日供给，连口水都没喝上，到了晚上才歇了一口气。

    回到房间，翻开手机，微博推送的一条新闻，让她越看越不对味。江城某酒店私自截留支援江城的物资，自用，并且还拿到市场上明码标价进行售卖。

    这条消息在安晓芸的首页停留了好久，底下的评论也是让人气到发抖。

    还有的网友甚至把安晓芸几年前的照片都发出来了，颇有要人肉的意味。

    蒋煜苓也赶了过来，进门直接问：“妹妹，你没事吧，网上这些人捕风捉影的恶习不是一天两天，你要冷静。”

    安晓芸气得浑身发抖，“我和种粮的人都联系好的，这就是给我们酒店的物资，用来给医院送的盒饭用的，至于为什么变成网上说得那样，我也不知道。”

    蒋煜苓忙道：“这会引起更大的误会，甚至是会连累到住在我们酒店的那些医护人员，赶紧报网警，马上辟谣！”

    评论还在大量的增长，话说得也是越来越过分，甚至还有人说安晓芸送的盒饭并不是免费的，是收钱的。

    看这架势，是恨不得把两家酒店全员都骂个狗血淋头，大概是压抑太久了，现在有了一个宣泄口，安晓芸理清思路，当机立断道：“我去报警，然后辟谣。”

    没有想到会被动的占用公共信息资源，她忍无可忍，这次去接货的火车上面写着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江城加油！

    无良的人故意歪曲事实，结果不明真相的网友就认为这就是安晓芸截留了捐赠的物资。

    安晓芸的手机设置了录音，她与东北种粮人之间的对话就是最好的证据。她还拿出了所有的蔬菜和粮食的支出，也列出了所有支援自己餐馆的商会其他的商户。

    网站受理了举报，网警也开始调查。

    安晓芸自己撰写一篇上文，通话录音在得到许可的情况下也被拿了出来，对方的那个种粮人也是发来了视频证据。

    “对于网络上出现的关于我们餐厅截留救援物资的视频，我现在正式澄清。一家亲是我的餐馆，酒店是我姐名下的产业，我们都只是普通人。疫情爆发后，作为一份子，哪怕不是土生土长的江城人，我们为医护人员做点什么都义不容辞。但是，我们的库存有限，为我们餐馆附近的医院免费送餐久了，库存的粮油蔬菜很快就用完了。”

    “我联系了东北的一个种粮基地的朋友，期初商谈的是购买大米和蔬菜，后来对方免费赠送大米和蔬菜给我们。这批物资到了江城后由于坏了一辆车，于是我就租用了运输捐赠物资的汽车来为我们运送物资。”

    “我们在江城的商会也为我们提供了大量的蔬菜粮油以及其他的用品，我们给医护人员送的饭菜都是免费的。所有过往的凭证还有通话录音，大家可以在这条微博下面的链接里查证。”

    “前线的医护人员每时每刻都在和死神抢人，其他的志愿者以及基层的工作者也在一线日夜奋战。在此我再向大家说明，我们接下来还要继续给医院的医护人员免费送餐！”

    “我们所有的人都在努力，也希望大家不要再肆意传谣，恶意中伤所有努力的人们。谢谢大家！”

    这条消息发出后不久，平台也发布了已经处理了造谣者的消息。

    安晓芸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在房间里又走了几圈，这件事发生得突然，好在很快解决。

    造谣的成本实在是太低了，那些难听的话确实是伤了太多人的心，他们每天躲在键盘后面，就知道喷喷喷，就知道骂骂骂。就凭一张照片或者是一个视频就能断章取义，就可以什么都说。

    辟谣后，评论区也有很多安晓芸不认识的网友说出了公道话。

    但和她遭遇相似的人一定不止一两个，如果能因为她的发声，能让情况好转，那也不是坏事。

    但无论如何，奔忙中还要受到恶意质疑的医护人员们处境很难，她要在伙食里下更多的功夫。

    她又发了一条微博，“这世道本来就什么人都有，而且又是这样的一个特殊时期，我们做什么事情都会被放大无数倍。别有用心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一个机会，希望大家都保重自身，也不要恶意伤人，好共度时艰。”

    安晓芸看微博实时更新的评论，大多数人还是很明事理的，他们还有的主动反击那些造谣的。

    半夜，蒋煜苓处理完手头的事，给安晓芸端了夜宵过来，鼓励道：“我们受到了表扬，医院给我们发来了感谢信，平台也愿意给我们一部分补助。有网友说了，等疫情过去了，要到你的茶餐厅打卡吃饭。”

    安晓芸舒了口气，大风大浪她经历了很多，这次也不会打倒她，她笑了笑，握紧了拳头，做了一个加油鼓励的动作。

    送走蒋煜苓，安晓芸吃了饭，打开了微信，好多人都在问她物资的事情，安晓芸把微博发得消息重新在朋友圈又发了一遍。

    临睡前，陆铭烨来了。

    安晓芸打开门，脸色平静的问：“你怎么还不睡？”

    “我明天就要去新建的医院了，这一去就得等疫情结束我才能回来。”陆铭烨道。

    “铭烨，我直说吧，疫情结束后我也不会再回到东北去，这里有我的事业，他们撑起了我的餐馆，也撑起了我的梦想。我越来越觉得我们是两路人，在不久的将来，你一定可以成为最有名的呼吸科医生，也会有一个更加温馨幸福的家庭。”

    陆铭烨捏着存折，还有一份承诺书，心痛到了极点，难道真的来不及了吗？他多年的奋斗，多年的准备，都是为了有资格护住她，也能让父母放心。

    安晓芸没有看见这些，她冷静的说：“你是一个医生，医生都是非常理性的。把话都说清楚了，你正好能轻装上阵。”

    “明天给你们包饺子，三鲜馅儿和酸菜肉，都是咱们东北的特色。带着家乡人民的祝福，要当勇士，不要当烈士。”

    “万一……”陆铭烨话没说完。

    “做好防护，不会有事！”安晓芸鼻子一酸。

    “好了，去睡吧！”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陆铭烨早早起了床，他来到大厅，后厨的工作人员还在包着饺子。

    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吃上了热腾腾的饺子，陆铭烨身边放了一大碗加了醋的饺子汤。

    “陆医生，这是我们步店长亲自嘱咐我给你留的。她说你就喜欢这么喝汤。”厨师和陆铭烨说道。

    “她去哪了？”陆铭烨问道。

    “她今天要重新开外卖平台，事情多，去忙了！”厨师道。

    “谢谢！”陆铭烨看着碗里的饺子汤，他一个东北人，吃饺子就愿意大碗大碗地喝汤，然后还要在汤里放醋，喝起来又酸又咸，这么多年，安晓芸一直没忘。

    陆铭烨一口气喝了一大碗饺子汤，然后又要了一碗。

    早饭过后，安晓芸还是没有回来。

    陆铭烨拿着行李上车了，也没有见到安晓芸回来。

    ……

    安晓芸重新打开了外卖平台，一个上午就接到了不少订单。

    她一直盯着，过来取餐的外卖骑手她都亲自予以消毒，还亲自测量体温，并把骑手的体温和一些身体状况也都写在纸上贴在外卖的袋子上。

    “姐，现在江城封城，好多的餐馆的外卖平台都关了。我没想到你还能开！”骑手道。

    “这座城市需要我，更需要你，我听说你现在除了送外卖还给人送药品。”安晓芸问道。

    “封城以后，平台购药的订单就急剧增加。我一天送药都能送五十多单。

    “医护人员是逆行者，你们外卖小哥也是逆行者。送餐之后马消毒，这是给你的酒精棉，留着用！”安晓芸把包好的饭菜递到骑手手里。

    “谢谢姐，我走了！你给医院送餐要是人手不够，通知我去送，我还年轻，我不怕的。”骑手道。

    “谢谢！”安晓芸听了之后心里暖暖的。

    这座城市，总是被爱她的人保护着，越是狂风肆虐，就越是有人逆风而行。

    ……

    陆铭烨去了那家用十天的时间建成的新医院，下车之后，他换上了厚厚的防护服，戴上了两层口罩，又戴上护目镜。

    新医院是专门用来收治重症病人的，而这家医院的重症室则是最危险的地方。

    陆铭烨凭借过硬的专业素质和能力担任了组长，从开始到现在就用了两个小时。

    陆铭烨亲自到医院门口接收患者，所有的人都是被车推进来的，盖着厚厚的被子，戴着厚厚的口罩。

    来往的人太多，陆铭烨担心交叉感染的情况出现，推了推眼镜，严肃道：“请不要推搡医患，注意秩序。”

    一天下来，他整个人都在防护服里蒸出了一身汗，护目镜也有些模糊，他闷闷得喘不过气来。

    物资紧张，他从早到晚还没喝过水，否则上厕所，一出一进，就要浪费一套防护服。

    这家医院是距离死亡最近的医院，病房里躺着的患者也都十分绝望。

    其中，最突出的是一个只有十岁大的女孩，巴掌大的脸上没有生机，因为消瘦，那双大眼睛格外突出。

    “医生叔叔，我是不是要死了……”

    陆铭烨这几年来也算是看惯了生死，可是患者年纪这样小，脆弱无助，他还是忍不住觉得心在打颤，“不会，你还小，只要配合治疗……”

    小孩和老人的抵抗力都较差，但这流感又依赖于用自身的抵抗力扛过去，产生抗体，所以他说不下去了，只能挑重点讲：“你现在呼吸有些困难，我们马上给你上呼吸机。”

    患者的呼吸确实有些急促，出现了明显的不适症状，她的小手无力的抓着陆铭烨。

    陆铭烨盯着仪器上的数字，忙叫身边的护士：“马上上呼吸机，蛋白针打两针。”

    一阵忙碌，小女孩呼吸急促的症状得到了缓解，对医生和护士甜甜一笑，就合眼睡了。

    陆铭烨心中不忍就多看了一会儿，这时，女孩的眼角泪珠一串串滚落，她在默默的哭。

    几乎无声，却又像是迎面一盆水浇头，疫情期间气氛太压抑，成人都会有心理问题，孩子更是受不了。

    陆铭烨叫来了心理医生，也没有说情况，医生就了然的点点头，坐在床边和女孩说着话，尽管女孩并未睁开眼。

    工作结束了，陆铭烨不能离开医院，第一班的同事已经下班了，第二班马上接班上岗。

    “这是BCD三个病房的患者的体温，每个半个小时测量一次，B室一床的患者，十分钟后给她打蛋白。”陆铭烨递上了一个夹子。

    “好的陆医生。”接班的护士点点头。

    时间又过了一个小时，身边的医护人员都睡了，没有床，大家就把桌子椅子拼在一起凑合着睡。

    陆铭烨一点睡意没有，他拿出手机翻看朋友圈，安晓芸是他的置顶。他看到安晓芸的更新速度也慢了下来。

    随后他又拿出了日记本。

    来到雷神山医院呢的第一天，天气，晴。

    春天终究回来，到时春暖花开，阳光明媚，噩梦消散，等待神州大地的会是勃发的生机。

    睡意上来了，他合上了日记本，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梦里有曙光，他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

    作为江城进村的还在营业的外卖商家，安晓芸开店后就没停过，凌晨还在接单，亲自教员工调煮咖啡，做轻食。

    客人们有留言说：“之前一直喜欢喝你家的奶茶，整个江城都封城了，没想到还能喝到，爱了爱了。”

    “这是我给社区的志愿者订的奶茶，那么咖啡是给外卖小哥的，大家都辛苦了！”

    “加油！”

    送走最后一桌客人后，安晓芸独自在店里踱步，店面不大，简单的八十平，一桌一椅都是她悉心添置的。

    像她这样的实体店主放眼全国也不在少数，受疫情影响，关店的比比皆是，这条路并不好走。

    她想到陆铭烨父母这些年来的劝告，也想到父母对她的心疼，疲倦涌上心头，她也是会累的。

    回到酒店，蒋煜苓已经给她留了夜宵，“这么一忙起来，就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从过年到今天，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安晓芸吃着饭，听她叨叨，“半个月你就瘦了好多，这脸本来就小，这么一折腾更小了。”

    “我之前减肥都没有这样的连轴转瘦得快，我这几天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了。”

    “你这病啊，必须得养。现在心脏的不好的年轻人越来越多，生活节奏快，工作压力大，再加上作息不规律，特别容易出事。”

    安晓芸就突然想到了霍逸城，他是年轻所以冲在了第一线，轮了一个周期还不肯休息，现在已经日夜颠倒的值外勤三周，就是铁人也遭不住这样的辛苦。

    她发了条微信去慰问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复，于是她打包了一分宵夜，拖人送到执勤的地方。

    蒋煜苓看她忙前忙后，明显是心里有了一定的着落，但可能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她不由得提点道：“晓芸，陆铭烨我看了，他在东北的事业已经稳了，这以后只能是越来越往高处走。让他过来，不现实。”

    安晓芸忙了一整天，骤然听到这里，整个人都有点虚脱，软软的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雕刻的精美花纹。

    蒋煜苓吓了一跳，见她没事，再度劝道：“你这一身的本事如果被圈进笼子那就是彻底埋没了，而且老家地域小，复杂的人际关系，处处都要咬字眼的环境，哪一样你能受得了？”

    安晓芸知道她在为霍逸城说好话，因为他的确更踏实，也细心，平时很照顾大家的感受。

    只是事情太多，安晓芸根本静不下心去思考个人问题，复杂的感情早已被抛到脑后。

    唯一做出决断的，只有她和竹马的结束。

    ……

    凌晨4点，雷神山医院倒班的护士下班了，她们坐着专门的公交车回到了酒店。

    安晓芸马上端上了姜茶和夜宵，“辛苦了！吃点东西赶紧休息吧！”

    “谢谢，饿死了！”一个小护士接过了盘子。

    “哎哎妈呀！烤冷面！还有烤串！贼好吃！”另外一个小护士直接吃了一口。

    “哎呀！你能不能不这样！矜持点！”另外一个小护士嘴上说但是也用手抓了一块放进嘴里。

    “你们先吃！虽说这这个点吃东西会发胖，但是你们现在是在太消耗体能了，看看，这才几天，你们都瘦了。吃点这高热量的食物也没事！”安晓芸看着眼前的这几个小护士都是二十出头的孩子。

    “谢谢姐！”几个小护士拿着吃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男朋友给我发视频了，不和你们说了！”其中一个小护士拿着手机飞快地上了电梯。

    “哎呀，酸死了！回去吃好吃的！姐，早点休息！”

    护士们陆陆续续都上了楼。

    她们都是孩子，比安晓芸还小很多。

    安晓芸看着这一个个年轻的远去的背影，心里也是特别的温暖。曾经最受争议的一代，当然也包括她自己。如今也身披铠甲开始全力以赴地保护别人了。

    时代就是这样，上一代人总是看不惯下一代人，看着下一代人一步步成长，总是免不了各种诟病。可是下一代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地成长，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候撑起一片天。

    酒店的夜，恢复了静谧。

    窗外是宽阔的街道，空无一人，远处有警报声和急促的救护车的响声，并不沉寂。

    安晓芸拉起窗帘，打开手机，朋友圈第一条就是霍逸城发的动态，配图是一双修长漂亮的手。

    端着一个泡面碗，里面是稀疏的面条和几片火腿肠，清汤寡水的，隔着屏幕更看不出个味了。

    他说：又是一个不眠夜，今天又接了好多的物资，谢谢大家！江城加油，一起等待春暖花开！

    不知为何，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并着一些冲动，安晓芸穿上外套，下楼炒了一份热干面，并着两只荷包蛋，悉心装进保温盒。

    驱车，她到了高速公路的监测点，寒风呼啸，夜色黑沉，只有远处偶尔经过的车打着灯，明明灭灭的看不清楚。

    霍逸城就在这时看见的安晓芸，她穿着红色的羽绒服，白净的小脸冻得发紫，捧着一叠饭盒，弯着腰在挨个问他的战友他在哪。

    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这样黑的夜，却像是点亮了漫天的星河，璀璨耀眼的他想流泪。

    但安晓芸不喜欢软弱的人，霍逸城忍着泪意，冲过去，一手接过饭盒，一手拉着安晓芸进帐篷。

    他紧张打量完安晓芸，见她只是瘦了，心里安定了，嘴上还是说：“疫情这样紧张，你轻易不要来这些人员进出频繁的地方，知道吗？”

    安晓芸忍着笑，大男孩倒不像是弟弟，而是可以管束自己的哥哥了，他到底还是在这场灾难面前飞速成长了。

    他的胡子也许是刚剃完，有青色的渣，不小心擦过还是硬硬的扎手，安晓芸不禁想到，也许她一开始就错了。

    但她只是不动声色的打开饭盒，笑道：“趁热吃，等你任务结束了，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霍逸城感觉到她态度的软化，笑容更明媚，狼吞虎咽的吃完夜宵，又拉着她细细叮嘱了一番。

    将人送出去，车前，他忍不住抱住安晓芸，她的腰很细，他有种倒书袋的冲动，盈盈一握也不过如此了。

    安晓芸愣住了，有种酥酥麻麻的电流穿过全身的感觉，她霎时间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没有推开他的怀抱，许久后，她平静道：“我先回去了，你注意身体，一定要回来。”

    这个瞬间被人发到了微博上。

    “哎呀，太甜了！在一起在一起！”

    “这个小姐姐我认识，小哥哥一直喜欢她，看来这是好事将近了！祝他们幸福！”

    “不管多黑暗，永远都有光！请接受我们的祝福！”

    回到酒店的安晓芸看见微博推送，选择了沉默，网友们的评论一条接着一条，她完全没有想到。

    她的手机不停地再响，很多人都在问她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安晓芸也只是选择看一看没有回复。

    可是令安晓芸没有想到的是霍逸城主动在转发并评论了那个视频，并且艾特了安晓芸。

    “这个小姐姐是我最爱的人，等疫情结束了，我要给她一个拥抱，给她买房，接送她上下班，告诉她我要娶她。”

    一条微博，又火了，底下全是祝福的评论。

    难得休息的的陆铭烨也是看到这条微博，他的心是颤抖的，可是他又说不出什么。

    他很想看到安晓芸的回应，但是什么回应都没有。

    手机拿出来，要打个电话，犹豫了一会儿，刚要拨号码但是护士进来说有人情况不好需要抢救。

    陆铭烨马上就跑去了重症室。

    ……

    第二天天刚亮，安晓芸习惯性地翻了翻微博，昨天的事情还有热度，评论转发量还在增多。

    她这边刚要吃饭，她妈就来电话了，“霍逸城是你男朋友？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妈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周围的邻居也都发微信问我怎么回事。”

    “霍逸城是个交警，之前一直在我店里帮忙，就是这样简单的关系，目前他也很忙，感情的事不好说。”

    “女儿，你的事都不是小事，留在江城已经很危险，现在你又时常处在言论风暴的中心，这个时代网络芝麻大的事情都能放出核爆的效果，要不还是回家吧。我和你爸不逼你结婚生子，你也可以继续创业，你……”

    安晓芸心头一痛，“妈，我很好，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江城，您照顾好自己。”

    “算了，儿女自有儿女福。在你摇摆不定的时候，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不是坏事，它会帮你做决定。”

    安母静了一会儿，劝道：“你和陆铭烨之间已经结束了一段时间，妈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能看清楚自己的心。现在啊，互相看不顺眼的，也终于有了机会好好交流，能够化解很多误会。还有的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就阴阳两隔的，珍惜眼前人，明天和意外那个先来，谁也不知道。”

    安晓芸一下就僵住了，她还在思考，这时，一通电话打断了微信通话，对方自报家门。

    “我是江城都市的记者，自从疫情爆发以后你一只都在一线为为我们的医护人员免费送盒饭，并且还重新开通了外卖平台，我们想给你做一个专访，时间不长，您看您有时间吗？”

    电话那端是一个很甜的声音，安晓芸有些意想不到，“你们要采访我？”

    “是的。我们需要正能量多方位地让外界来了解风暴中心江城。也可以去打破一些流言。”

    “这样，你让我考虑考虑。毕竟我这的事情特别多，我晚些再给你回复可以吗？”

    “好，我们等你消息。手机也是我的微信号，我们先加微信，有事再聊。”记者那边答应了。

    “谢谢，再会！”安晓芸很有礼貌的挂了电话，抱着手机陷入了深思，刚才产生的那点情绪也都散了。

    当务之急是处理好疫情中的事，摆好自己的位置，这个采访也许可以解决很多误会，也能激励大家。

    但偏偏这个采访来得太突然，刚好卡在微博热推后，她不得不怀疑事情的真伪和目的。

    她是很忙也很需要通过媒体发声没错，但是她并不蠢。

    这时，手机又响了。

    “喂，奶奶！”

    “晓芸，你这电话可打通了！”电话那端是十分虚弱的声音。

    “我刚才接了一个电话，奶奶，我听你的声音不太好，你怎么了！”奶奶是她在江城的邻居。

    “我一直在打喷嚏，咳嗽，今天早晨起来还发烧了，我给社区打电话，也没有人回应。”

    “奶奶别急，你现在体温是多少？咳嗽的症状持续几天了？”安晓芸问道。

    “已经一个星期了！”

    “奶奶我们马上联系医院，我们这就给这区打电话。奶奶你不要放下电话，不要放下电话！”安晓芸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给社区打电话然后又联系医院，她赶回了小区，跟着奶奶的担架往救护车上跑，“奶奶，你挺住！”

    “晓芸，银行卡我忘了在哪了，我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你去拿。”老人家记性不好，十分信任安晓芸。

    “奶奶，您现在身体不舒服，不能乱动。这次所有的治疗费用都由国家承担，您不需要花钱。”安晓芸安慰老人。

    “可是吃饭得花钱。”

    “不用的奶奶，这些都不用你花钱。奶奶，你就好好地等着。”安晓芸还在安慰老人。

    老人家终于被接收进了医院。

    自从爷爷去世了，奶奶一直独居，安晓芸在家的时候还能照顾她，疫情爆发后连轴转，没回去过。这样的老人在江城肯定还有，她握着手机，心里不安。

    后来，她等到了官方公布的消息：应收尽收，不许再有一个死角。

    ……

    回到酒店，安晓芸接到了霍逸城的电话，她忍不住说了这件事，“我能想象得到奶奶这几天有多痛苦，一个独居的老人，一瞬间没有了任何依靠，。身边有个伴儿，也不至于这样。”

    电话那端，霍逸城叹了口气道：“所以啊……”

    “嗯？”

    “所以这就是结婚的意义。年轻时候的爱人，老年时候的伴侣。”

    安晓芸笑了，感觉心里有点甜但是也有点酸，她和陆铭烨是没有未来，但她和霍逸城也不一定啊。

    这场疫情，每时每刻都在牵动十几亿人的心，关乎一切可能，她也只是其中一个渺小的存在而已。

    ……

    陆铭烨终于迎来了轮休，他回到酒店的时候刚好八点，安晓芸在厨房忙。

    陆铭烨戴着口罩隔着玻璃，“晓芸，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我接到了去中心医院的命令。后天就去。”陆铭烨一下严肃起来。

    安晓芸走出厨房，了然道：“你是呼吸科的医师，中心医院收治的患者也都是重症。那里也需要你。从一个风暴中心，到了另外一个风暴中心。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让你父母担心。”

    “你这脸瘦的太狠了。头皮起都起了癣。”

    陆铭烨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带防护的帽子捂得。没有头发了但是还是会出汗。”

    安晓芸叹了口气，现在无论他过得好不好，也都是他的事了。作为朋友，她只能提醒那么一两句。

    这时，手机又响了。

    “喂，奶奶！”

    “晓芸，你这电话可打通了！”电话那端是十分虚弱的声音。

    “我刚才接了一个电话，奶奶，我听你的声音不太好，你怎么了！”奶奶是她在江城的邻居。

    “我一直在打喷嚏，咳嗽，今天早晨起来还发烧了，我给社区打电话，也没有人回应。”

    “奶奶别急，你现在体温是多少？咳嗽的症状持续几天了？”安晓芸问道。

    “已经一个星期了！”

    “奶奶我们马上联系医院，我们这就给这区打电话。奶奶你不要放下电话，不要放下电话！”安晓芸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给社区打电话然后又联系医院，她赶回了小区，跟着奶奶的担架往救护车上跑，“奶奶，你挺住！”

    “晓芸，银行卡我忘了在哪了，我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你去拿。”老人家记性不好，十分信任安晓芸。

    “奶奶，您现在身体不舒服，不能乱动。这次所有的治疗费用都由国家承担，您不需要花钱。”安晓芸安慰老人。

    “可是吃饭得花钱。”

    “不用的奶奶，这些都不用你花钱。奶奶，你就好好地等着。”安晓芸还在安慰老人。

    老人家终于被接收进了医院。

    自从爷爷去世了，奶奶一直独居，安晓芸在家的时候还能照顾她，疫情爆发后连轴转，没回去过。这样的老人在江城肯定还有，她握着手机，心里不安。

    后来，她等到了官方公布的消息：应收尽收，不许再有一个死角。

    ……

    回到酒店，安晓芸接到了霍逸城的电话，她忍不住说了这件事，“我能想象得到奶奶这几天有多痛苦，一个独居的老人，一瞬间没有了任何依靠，。身边有个伴儿，也不至于这样。”

    电话那端，霍逸城叹了口气道：“所以啊……”

    “嗯？”

    “所以这就是结婚的意义。年轻时候的爱人，老年时候的伴侣。”

    安晓芸笑了，感觉心里有点甜但是也有点酸，她和陆铭烨是没有未来，但她和霍逸城也不一定啊。

    这场疫情，每时每刻都在牵动十几亿人的心，关乎一切可能，她也只是其中一个渺小的存在而已。

    ……

    陆铭烨终于迎来了轮休，他回到酒店的时候刚好八点，安晓芸在厨房忙。

    陆铭烨戴着口罩隔着玻璃，“晓芸，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我接到了去中心医院的命令。后天就去。”陆铭烨一下严肃起来。

    安晓芸走出厨房，了然道：“你是呼吸科的医师，中心医院收治的患者也都是重症。那里也需要你。从一个风暴中心，到了另外一个风暴中心。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让你父母担心。”

    “你这脸瘦的太狠了。头皮起都起了癣。”

    陆铭烨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带防护的帽子捂得。没有头发了但是还是会出汗。”

    安晓芸叹了口气，现在无论他过得好不好，也都是他的事了。作为朋友，她只能提醒那么一两句。

    “我们那里所有的医护人员都是这样，为了节省一套防护服，半天不敢喝水。两层口罩勒得鼻子肿了，捂得嘴四周生了脓疮，勒得耳朵也烂了。”

    “手提牛奶箱的手提杆可以防止耳朵被勒，你走的时候我给你拿着，也给你的同事们分一分。”安晓芸道。

    “谢谢。”

    “霍逸城向你求爱的视频我看了，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我能感觉到他是一个挺靠谱的人。还是江城本地的，你以后在江城定居发展，也是挺好的。只要你能够幸福。”陆铭烨看着安晓芸。

    安晓芸知道他在试探自己，但她不动声色，轻轻的嗯了一声，一句话都不解释。

    陆铭烨深吸了一口气，拿出银行卡要交给安晓芸，他不能再等了，误会到了不可消融的地步。

    虽然他一再努力，从来不放松，只为出人头地，让父母放心，好有自主选择的能力，选择给安晓芸美满幸福的生活。

    安晓芸推开银行卡，微笑道：“我之前以为我们的分歧，是因为我们工作和发展上出现的偏差，但是后来我发现根本原因在于我们骨子里的差距。”

    “你出生在富裕的家庭，父母都有稳定的工作，你也有稳定的工作，我们的追求不同。”安晓芸说得很干脆。

    “我呢，就打算在江城扎根了，疫情期间这日子是难一点。不过，春天总有一天回到，我下一步都计划好了。”

    陆铭烨怔住了。

    安晓芸道：“我们放弃彼此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不可能的。那就按照规划好的一步一步走。就算是以后有什么变化，也不会偏离的太远。”

    十分真诚地看着陆铭烨的眼睛，安晓芸轻声道：“越长大，就越能一步一步看清曾经的泡沫版幻想和童话。这次疫情让我见证了太多的人和事，也让我越来越珍惜眼前的日子和眼前的人。”

    “我去了中心医院，你还能给我们送盒饭吗？”陆铭烨问了这么一句。

    “我看情况！”安晓芸道。

    陆铭烨走的那天早上，安晓芸单独给他煮了饺子，然后给了他五十个牛奶手提杆。

    这一天，安晓芸的心一直都是空空的。

    网上看新闻，记者采访到高速路口一线的霍逸城。

    他穿着防护服，戴着护目镜。电视字幕上打着霍逸城的名字。

    “你在一线几天了？”

    “——快一个月。”

    “最晚什么时候睡得？”

    “——凌晨五点。”

    “我透过护目镜看到了你的黑眼圈已经很重了！”

    “疫情过去以后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我想和我心爱的女人求婚，让她做我的妻子，我要给她一辈子的幸福！”

    “那今天要不要通过我们的电视机向你最爱的人表白，让全江城的人都为你们祝福好不好！”

    霍逸城正对着摄像机的屏幕，立正，然后说道，“安晓芸，我爱你！疫情过去了，我们一起携手看樱花，吃热干面！给你一辈子的幸福！”

    坐在大厅里看新闻的安晓芸一惊，此刻正是下晚班的点，大厅里还有几个刚下班的护士都看见了，他们都冲过来。

    “步姐，这也太甜了！能给我们看看这他的照片吗？”

    “姐姐，你和这个小哥哥有什么故事和我们一起分享分享呗！”

    “哎呦，脸都红了，此时这心里一定有好几只小鹿乱撞吧，扑通扑通的！”

    “姐姐，要不要也发个视频回应一下！”

    安晓芸把护士们轻轻地推到了电梯口，“好了，我的妹妹们，水果洗好了，你们一人一份。赶紧上楼吧！”这个时候安晓芸的手机响了，是一个江城本地的号码。

    “喂，您好！我是安晓芸，请问您是哪位？”

    “你好，我是霍逸城的妈妈！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和你开视频吗？”对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我们那里所有的医护人员都是这样，为了节省一套防护服，半天不敢喝水。两层口罩勒得鼻子肿了，捂得嘴四周生了脓疮，勒得耳朵也烂了。”

    “手提牛奶箱的手提杆可以防止耳朵被勒，你走的时候我给你拿着，也给你的同事们分一分。”安晓芸道。

    “谢谢。”

    “霍逸城向你求爱的视频我看了，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我能感觉到他是一个挺靠谱的人。还是江城本地的，你以后在江城定居发展，也是挺好的。只要你能够幸福。”陆铭烨看着安晓芸。

    安晓芸知道他在试探自己，但她不动声色，轻轻的嗯了一声，一句话都不解释。

    陆铭烨深吸了一口气，拿出银行卡要交给安晓芸，他不能再等了，误会到了不可消融的地步。

    虽然他一再努力，从来不放松，只为出人头地，让父母放心，好有自主选择的能力，选择给安晓芸美满幸福的生活。

    安晓芸推开银行卡，微笑道：“我之前以为我们的分歧，是因为我们工作和发展上出现的偏差，但是后来我发现根本原因在于我们骨子里的差距。”

    “你出生在富裕的家庭，父母都有稳定的工作，你也有稳定的工作，我们的追求不同。”安晓芸说得很干脆。

    “我呢，就打算在江城扎根了，疫情期间这日子是难一点。不过，春天总有一天回到，我下一步都计划好了。”

    陆铭烨怔住了。

    安晓芸道：“我们放弃彼此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不可能的。那就按照规划好的一步一步走。就算是以后有什么变化，也不会偏离的太远。”

    十分真诚地看着陆铭烨的眼睛，安晓芸轻声道：“越长大，就越能一步一步看清曾经的泡沫版幻想和童话。这次疫情让我见证了太多的人和事，也让我越来越珍惜眼前的日子和眼前的人。”

    “我去了中心医院，你还能给我们送盒饭吗？”陆铭烨问了这么一句。

    “我看情况！”安晓芸道。

    陆铭烨走的那天早上，安晓芸单独给他煮了饺子，然后给了他五十个牛奶手提杆。

    这一天，安晓芸的心一直都是空空的。

    网上看新闻，记者采访到高速路口一线的霍逸城。

    他穿着防护服，戴着护目镜。电视字幕上打着霍逸城的名字。

    “你在一线几天了？”

    “——快一个月。”

    “最晚什么时候睡得？”

    “——凌晨五点。”

    “我透过护目镜看到了你的黑眼圈已经很重了！”

    “疫情过去以后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我想和我心爱的女人求婚，让她做我的妻子，我要给她一辈子的幸福！”

    “那今天要不要通过我们的电视机向你最爱的人表白，让全江城的人都为你们祝福好不好！”

    霍逸城正对着摄像机的屏幕，立正，然后说道，“安晓芸，我爱你！疫情过去了，我们一起携手看樱花，吃热干面！给你一辈子的幸福！”

    坐在大厅里看新闻的安晓芸一惊，此刻正是下晚班的点，大厅里还有几个刚下班的护士都看见了，他们都冲过来。

    “步姐，这也太甜了！能给我们看看这他的照片吗？”

    “姐姐，你和这个小哥哥有什么故事和我们一起分享分享呗！”

    “哎呦，脸都红了，此时这心里一定有好几只小鹿乱撞吧，扑通扑通的！”

    “姐姐，要不要也发个视频回应一下！”

    安晓芸把护士们轻轻地推到了电梯口，“好了，我的妹妹们，水果洗好了，你们一人一份。赶紧上楼吧！”这个时候安晓芸的手机响了，是一个江城本地的号码。

    “喂，您好！我是安晓芸，请问您是哪位？”

    “你好，我是霍逸城的妈妈！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和你开视频吗？”对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